“你说什么?”
“将军,末将、是末将无能——二公子在倾莲池遇刺!发现之时、已是……已是……我等罪不容辞,自当以死谢罪!”
……几多可笑?
那香糕精心准备、教人优雅啃咬、拆吞入腹的宿命终于雾散云消。
却最终被她狂奔而去的脚步踩得粉碎。
四散如末,尸骨无存。
*
长廊直行,假山连绵,八角宫灯映亮一夜凄清。
阿雀小小人影被拉得细长,狂奔之下,只听耳畔风声如鸣,簌簌震动。出御花园而右行,至倾莲池不过半炷香时间。入目所见,夜昙幽幽盛放,清香扑鼻。负责洒扫的宫婢却跪了满地,哀声遍野。
原本赏景玩乐之地,此刻肃杀一片。
“……让开。”
她满头是汗。
手中白玉如令,几乎畅通无阻越过人群。
方才还厉声呵斥周遭宫女、质问可曾看过可疑身影的领头者亦向她恭敬垂首。阿雀却看也不看。只环顾四周,片刻过后,眼神一动,便拔腿向那池边小舟跑去。
轻舟已然搁浅。
舟中人仰面躺倒,外衫凌乱。黑发湿透再枯结,铺陈间犹如鬼魅。脸上血色尽失、唯一朵血花幽然自他眉心绽开,红极潋滟——仍未失力垂倒的头颅,犹如被人扳正落定——竟是一根穿透他颅骨的、细极薄透的银针,将他身体狠钉于此。
鲜血已然干透,沤成斑斑深痕。
他面上表情却并无丝毫悲喜,似在极痛时,亦未曾感受到痛,遑论呼救。只仍像寻常时,如此平静而无波澜地低敛着眉眼,长睫垂落。阿雀试图去握他手,却被那冰冷温度惊得一颤,反如被灼伤般飞也似地缩回手,不敢置信地紧抓舟沿。
指痕斑驳,双膝发软,几乎跪倒在舟前。
“二哥……”
她双手手背青筋毕露。
只顿住许久,不住深深呼吸,复又试图颤巍巍探出手去,想要试他鼻息——
一只手却恰时从后伸出,猛地攥住她手腕。
“我来吧。”
谢沉云紧握住她右手。
分明方才已听清那将领所言、明知太医已来过、明知眼前人已声息全无。
他仍装作不知,只竭力柔缓了语气,复又小心挪开她那抓在舟沿、已血痕斑斑、指甲脱落的左手,继而毫不犹豫、探手摸向谢沉璧眉间。
“我来吧,”他说,“……听哥哥的话。”
“阿雀,把眼睛闭上。”
*
——可闭上又如何?
溅在她脸上、身上的血,腥气何其可怖。
她睁开眼,看清眼前,原还怔愣着,此刻眼泪已然痴痴落下。
半晌,忽又伸手狠狠抹了一把脸颊:如此粗鲁至极,便抹去了精心描绘的花钿,抹去了头回擦上、还曾宝贝到不行的口脂,亦抹去了面上仅剩的所有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