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
“哦、哦,”阿雀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众目睽睽,当下也不好不答。末了,只得顶着周遭束束火灼般视线,又低声告知他说:“我叫谢阿雀。”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雀?”
“不,是‘燕雀虽微类,感愧诚不殊’的雀。”
说罢。
阿雀侧头看了一眼大哥,复又看向同样停杯望来的阿爹。
见谢连刃眉头紧蹙,显是对这公然问她名讳的异族人颇为不满,不由有些汗颜。心头祈祷襄城公主赶紧把这陌路人接走,刚要闪躲视线,不料这月赤明芥竟得寸进尺,半蹲下身来,与她平视,一眨不眨望定她双眼。
丝毫不顾周遭一片嘘声。
“阿雀,有没有人说过,”他满脸认真神情,话里却带笑。红珊瑚耳串微微晃动,那股让人颇感不适的异香竟渐渐消弭于空气中,只紧紧盯住她,一字一顿道,“你样貌虽然平平,眼睛长得却很漂亮,像极了——”
像极什么?
“够了!”
下文未及听明。
身旁倏而传来一声厉喝,阿雀吓了一跳,循声转头。
方才还似怒意满腔的谢连刃,此刻却又微微软化了语气。只冲自家小女儿招了招手,“阿雀,莫同贵客失礼,”他面色渐缓,声音亦柔和不少,“过来阿爹这,来。”
父亲早叮嘱过,让她在人前须得听话。
阿雀自然不会让他为难,听到便要转身。然而月赤明芥陡然出手如风,她根本无暇反应,回过神来,颊边竟忽然一痛。
“嘶”声过后,忍不住怒目瞪去,却只见那少年手中捻着一片蝉翼般纤薄、辨别不出材质的物什:说纱不是纱,说布又太薄,兴致盎然地翻覆打量片刻。
阿雀捂住两颊,心想他该不会是在自己脸上动了什么手脚:都说巫医古怪,用什么巫蛊诅咒之术想也不足为奇。一时不敢再动。
月赤明芥见状,却被她那小心翼翼模样逗得大笑出声。
大抵是为“自证清白”,随手将那手中物弃置不说,又向她展示般、连续翻了两回手掌。
“看清楚了,可什么都没有。”
他笑道:“没有针也没有虫——我们月赤人从不玩那种下作手段,我眼下亦没有害你的意思。阿雀,你还小,可不要听信谗言,误会好人。”
……这十足的怪人行径。
阿雀闻听此言,只觉莫名其妙。
当即扭头,几步便躲回了阿爹身旁。
谢连刃一身酒气,仍耐心地拍拍她肩安抚。两人话未说几句,好不容易送走那哼着小调离开的异族人,忽又听得前庭嘈杂声起,似有人慌不择路奔入园中。
阿雀埋着头把玩手指,原想着闲事莫理,不愿多看。然而出乎意料,那脚步却竟向这头迅速靠近——
“侯爷,侯爷!”
觥筹交错间,只听陡然哀叫声连连。
那前来报信的小将同样两颊酡红、难掩酒气。
八尺男儿,此刻却手脚并用、狼狈至极地跑至二人面前,在谢连刃同谢沉云桌前颓然跪倒。毫不犹豫间额头触地、声声钝响。紧接着的一语落地,更是犹如沸水入锅,滚油四溅——
满座皆惊。
阿雀原正伸筷、试图夹起一块桂花香糕。伴着他大哥猛地一拍桌案,右手却倏然一抖。
那糕顷刻间滚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