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辛终于发现她的异样,膝行几步到跟前,压声询问,“陛下是否起驾?”
真珠掩了卷册,微微晃手。
陆呈雪一副疑惑的样子。
“还有的词曲卷册在何处?”真珠问道。
乐府令迟疑了一下,拱袖道:“陛下要看其他的,臣让人搬来。”
真珠扯唇笑道:“有劳乐府令。”
离开长松堂,歌乐仍在耳边萦绕。
真珠扶额走在浓夜覆盖的园中,步伐渐渐凌乱,好几次绊住裙子,但她掩饰得很好,跟着的火旼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倒是伏辛抬手顶住真珠上臂,将她力量全都引导在自己这方。
他低声道:“陛下龙体有恙,可要立即还宫?”
陆呈雪落在后面几步,除了伏辛,无人发现真珠已是大汗淋漓。
她没有回答,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偏头看火旼,“腰扇?”
火旼好半晌都未反应过来。
“腰扇不在了。”她又说了一次。
原来是腰扇忘了带走,火旼即刻领会了意思,“臣这就为陛下取来。”
他拔腿往长松堂方向跑去,再看不见人影,真珠才道:“伏辛,通知呼延宗赫,要他设法与太上皇取得联系,我要尽快了解君父现状。”
“是。”伏辛扶她到一旁的石凳坐下,“陛下病发,应立即回宫。”
真珠道:“但凡一点风吹草动,母亲都会最先知道,要是她得知我病发,必是立即要我回宫。”
“陛下龙体重要。”伏辛道。
“我有一事,需要立即证实。”
陆呈雪手摇麈尾走到两人面前,见二人神情严肃,奇怪地打量了真珠几眼,“病了?”
他撇开麈尾,抬手要贴她的额头,伏辛将他的狼爪挡开。
“眼下还不能回宫……”真珠大口喘息着,呼吸间尽是干燥的草叶味。
伏辛看着她固执,眉头紧锁。
陆呈雪给她摇扇,“陛下以往是否有过类似的情况?”
“毒发了。”她很清楚,只有毒症加重才这样。
可她实在不懂,为何断了药石反而加快了发作。
真珠闭目按住额心,复睁开,眼前恢复清明,呼吸渐趋平缓。
火旼也取到腰扇回来了。
陛下要看所有乐府词曲,是乐府令没料到的。
他把那些竹简逐个翻了一遍,翻到最后一卷,傻眼了。
这卷词策记录的是《舂歌》,内容叙述的是戚夫人的生平事迹,本是寻常,但奇怪的是最后几句被人用刀故意刮掉了。
一般这种情况应该作废,拿去烧掉的,如今非但没有处理掉,还出现在乐府诗集当中,甚至到了陛下手里。
乐府令辨认还未完全清除掉的几个字,“相离三千里,谁当使告女!”
没错是没错,但怎么有错字。
“谁这么白字,汝都能抄成女字。”乐府令气呼呼地丢到一旁,打算让笔吏重新誊抄一卷存档。
乐府丞捡起来瞧了瞧,奇怪道:“府君不觉奇怪,《舂歌》乃戚夫人在永巷所作的歌,因涉及蒙蔽视听,贵嫔早已严令封存。”
他不说便罢,一说乐府令就吓出一脑门汗,“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作梗?”
乐府丞点头,乐府令立时打起了寒战。
贵嫔三令五申,让陛下听应该听的,看可以看的。而今陛下忽然要览阅其余的简策……其余的简策,要么是君臣猜忌,要么是战争之苦,还有黎民不满徭役过重,大肆传唱动摇民心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