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总有什么在推动着她,令她心悸,做出一个又一个不理智的选择。
蔡满心低下头,为了涉水方便,她还穿着人字拖。刚刚雨季,哪怕从门廊到车门这一小段,也足以打湿双脚。贴在脚趾的创可贴跷起来,昨日踢掉半个趾甲,越发疼起来。膝盖也因为被摩托轮胎擦过,蹭破了皮。
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初她没和众人说,独自去了江海的家乡白沙镇,在通往瀑布的溪流间跌破了膝盖。
他开着吉普车来接她,见面时眉头紧蹙,臭着一张脸,在她额头重重推了一下,数落道:“你说,你的聪明劲儿都哪儿去了?”
他们穿行在阳光斑驳的芒果园中,他采了熟透的芒果给她吃,偶尔说起他年少时便打工养家的经历。
那时蔡满心问:“很辛苦吧?你自己怎么撑得下去?”
“忘记了。”江海淡然道,“我不会再做什么辛苦自己的事情。”
在当时,她以为就是自己一厢情愿,明明看得清一切,但依旧冥顽不灵。
蔡满心低头看着膝盖和脚趾上的伤痕,真的是,过了这许多年,以为已经更加理智平静,但原来,只要是涉及到他的事情,也并没有半分长进。总是要弄得自己一身伤痕,也依旧不肯放手。
从侧后方看过去,能看见披荣极短的头发,耳后有隐约的疤痕,发根也挡不住。
在从白沙镇回峂港的车上,她也是坐在后排,但那时额头便抵在前排靠背上,如同抵在他肩头一样。
现在如果这样做,会显得格外不礼貌。
大概是沉默太漫长,他也清了清嗓子,启声说道:“我没去过峂港,也没有亲戚在那边。今天正好要去做公司年检,带了护照。”
他从副驾驶上拿过文件夹,向后递过来。
是换发不久的新护照,翻开来,年龄、出生地都清清楚楚,姓名一栏写着:谭浩荣。
“中国这么大,有几个人长得差不多,也是正常。”他目视前方,说得云淡风轻,“不在的人就是不在了,向前看吧。”
临近机场,电台中换了一首英文乡村民谣,似曾相识的曲调。在流水一般悠扬的开场吉他声中,她拿出车资,和他道别。
他信手抽过来,说了句“谢谢”,没有帮她拿行李,也没有说一句“再见”。
时间已经不早,然而飞机还是晚点了,值机柜台依旧开放。蔡满心的随身小箱子不重,便没有托运。
通过安检,她木然地站在上行的滚梯上,脑海中回响的还是刚刚告别时的吉他声。她顺着曲调哼下去,渐渐想起歌词。
Thesilencefelljustlikeastohatgotlostinthewildblueandthegravelgrey
eandfindmenowThoughImhereinthisfaroffplace
MyairisnotthistimeandspaceIdrawyouclosewitheverybreath
youdontknowitsrightuntilitswrongYoudontknowitsyoursuntilitsgone
Ididntknowthatitwashome‘tilyouupaeandfindmenow
沉默如石头般沉落,消逝在蓝色旷野与青灰石砾间
来寻找我吧,哪怕我在这遥远地方
我的气息不属于这时空,但每次呼吸都将你拉近
你不知道是否正确,直到确定是谬误
你不知道它是否属于你,直到它消逝
我不知道那里就是家,直到你靠近又离开
来寻找我吧,现在
蔡满心坐在角落冰冷的长椅上,泣不成声。
我还可以去哪里寻找你,在山与海之间,被旷远的蔚蓝包裹,在冰冷青灰的石头下。
那里是你永恒的归属,你的气息不属于这时空。
我曾经奋不顾身,想要努力寻找你遗留在这世间的点滴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