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想戏谑她一番。
“大人可还记得我?可还记得自己还有什么事要做?”他仍不愿接受事实,想要努力一把。铿锵的话音硬生生地打断了主仆二人娓娓不断的软谈丽语。
空气瞬间凝滞在此刻,苏蓁蓁思忖片刻,就是怎样都想不起面前这气质如兰,逸群非凡的公子是谁。
她尴尬地蜷缩起脚趾,侧身询问坐在一旁的仲芷这男子是何人啊?
闻成周面上仍是缓缓轻笑,内里已是颓背不堪。他微微挑起浓密挺拔的剑眉,上扬的丹凤眼此刻窘迫得下垂,分明是他立在这俯视她,气势却瞬间短了一截。
他没想到,她俩畅谈了这么久,竟然只字未提起他!?
顷刻间竟吃起了仲芷的醋。
他可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内心零落难堪,几乎要哽咽出来,他并未想起自己还寻问了第二个问题,只是当下不愿再立在这儿。
并未留下任何话语,闻成周气势凌凌地剜仲芷一眼,无奈地拂袖转身,蹬着一双漳绸云缎靴扬长而去。
屋内,仲芷滔滔不绝地收拾着残局,向自家小姐说道起闻公子的千好万好。
屋外,飘飘绒絮缆转在芳晨中。闻成周并未乘马车,而是沿着开封府一路走回了寺。
他一路纵酒,直接抛了玉注,秀美雅致的手指轻掐着执壶,扬头往口中灌酒。
酒量好如他,也是俊颜浮上一层薄红,素日里风姿挺秀的容貌平添了几分妖冶,他迈开长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入了寺院大门。
回到永安寺福地,他收敛了举止,脊背板得挺直,将空空如也的掐丝珐琅执壶揣入怀里,同正在清扫的僧人道一声早。
那僧人纳闷,心里犹疑,暗自犯嘀咕。
“闻公子今日怎如此乖顺?”
闻成周仿若听到了他低声的嘟哝,回头冲他笑笑,道,“无事。”
此时的他,醉玉颓山,爽朗清举,全然没了平日里端着的几分温润端方,正应了他浪荡公子的“美名”。
行至自己的一方院落,他大老远就看见贴身侍从站在门前迎他。
今日他走得急,并未带侍从,向阿姐去了信后便孤身一人跟着仲羽前去府衙后宅看望苏姑娘。
侍从本想上前携着他的臂扶他进屋睡觉,却没料到闻成周主动冲他扑了过来。他一时不备,闪躲不及,被他扑到在地,脊背生生地压弯了院门口的一颗修竹。
二人双双扑跌在地,他成了主子的肉垫。
见主子并未动弹,他斗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臂侧,并无反应。
他本想推开主子将他搀进院中,却骤然感到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胸前的衣襟好似已经浸湿了一块,黏黏地扁塌在里衣上。
他惊诧万分,心想主子莫不是喝多了吐在自己身上了?眼中流出一丝无奈,只想快点把公子推开。
还未等他伸长双臂动作,又发觉自己身上这团淡青色的沉重身影开始发抖,小兽般的抽泣声和呜咽声从自己身上传来。
他倏地怔愣在原地。
主子竟是在哭?他凝着主子毓秀的俊脸想忍住笑,把自记事以来所有悲伤的事情都想了个遍,却还是没憋住,仰天大笑不止。
“莫不是在苏小姐那里受了什么情伤?”他暗自腹诽道,愈想愈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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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后宅。
苏蓁蓁耐着性子听完了仲芷说闻公子这儿好,那儿也好,总之就是哪哪都好,又听说自己还有案件未结,连声嚷着自己的病已痊愈,唤仲芷帮她更衣。
她的脾气好像比原先更加娇矜了。
仲芷又拗不过她,只好乖乖地听从,把初冬穿的夹绒褙子为她套上,又抬手为小姐将褙子上相连的小袄帽戴上。袄帽围边匝了一圈毛茸茸的兔毛毛领,柔细的毛儿光洁蓬松,并不扎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