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蓁惊仡地猛然抬头,目瞪口呆地僵视着面前身着墨绿官服的中年男子。
“你是说我失忆了?”
御医点点头,方心曲领上的脸庞面不改色。
“小姐,你还认得我是谁吗?”仲芷仍不死心,接连发问道。
闻成周轻咳了一声。他一直站在御医身后,从进门的那刻起,视线便穿过御医,紧黏在卧病在床之人的身上。
此刻,他见苏蓁蓁活蹦乱跳的,并无大碍,克制着自己,不露声色地自身后轻拍御医的肩,唤他出去询话。仲羽见状也跟了出去。
还坐在床榻上的主仆二人并未注意到他们四个的动作,仍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答着。
“我怎么可能失忆呢?这我自然知道,你是仲芷啊。”苏蓁蓁似是没将御医的话放在心上,呐喊着不屈,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仲芷已然觉察出来,小姐并未失去全部的记忆,应是只失去了自来神都城后的记忆,还当自己在江南的家中。
“好在小姐没忘了我。”仲芷潸然泪下,泪珠啪嗒啪嗒地拍打在苏蓁蓁的衣裳上。
她与她一同长大,相伴这么多年的情分和记忆若是被遽然忘记,她定会惆怅断肠。
仲芷抬手随意地抹着眼泪,泪水顺着雪白的颈子流下去,沾在了衣襟处,淡粉色的衣料被染得渥赭。
苏蓁蓁装作不在意地冲她咧咧嘴,道“我怎会忘了你?没事的。”干裂的朱唇挤出一抹笑,开裂之处扯得她发疼。
小丫鬟煞有眼色,还没等自家小姐和大姑娘发话,便手忙脚乱地为主子端来了一盏温水。
仲芷本想插手喂她喝,苏蓁蓁却抬手直接接过,晶亮的眸子朝眼前人微微一笑,道,“我无大碍。”
苏蓁蓁早就觉得舌敝唇焦,喉咙发干。
她如同八辈子没喝过水般,吨吨吨地喝完了一杯,中途气都不带喘的。
左手摩挲着已被喝空的茶盏外壁的花纹,她昂首对小丫鬟道,“这青釉莲子盏甚是灵巧别致,再替我添杯水。”
仲芷反首对小丫鬟吩咐道,“去,把壶给小姐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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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屋外。
“你说,她真的失忆了?那岂不是忘了我?”淡青色的身影在檐下立住,初生的远日将他的影子拉长,显得他身形更加峻峭。
听了这话,御医和医士还有刚迈过门槛的仲羽闻言哄堂大笑,暗自腹诽道,他怎得这样没出息。
碧落之上,闲云飘浮不定,流光映照在他丰采高雅的面容上,少年眸清似水又裹挟着一丝妖惑的丹凤眼仿佛要一不小心渗出泪珠。
他显然是急了,又追问道,“那她如何能想起我?”
御医敛了敛笑,摇了摇头正色道,“看缘。”
闻成周沉默不语,方才听闻她苏醒时的雀跃荡然无存。
“还有一事,请大人将这封信并这小物件儿给阿姐带去,就当是此次的谢礼。”他并未躲着仲羽,而是在其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和一块高古玉衡,恭恭敬敬地递给眼前穿着墨绿色官服的男子。
“劳烦大人了。”又从衣袖中捡出一锭金子奉上。
除了此次,闻成周还从未求过阿姐什么事。他自知此人定是阿姐的心腹,可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不能让人家大清早的来回颠簸,捞不到油水,白忙活一场。
他亲自送走了御医,又重新走进她的寝阁。
一走近她的床榻,他便发现床头一只纹银淡粉色花鸟纹香囊好端端地躺在枕侧。这不正是自己丢的吗?
方才蹙迫,在她的榻前徘徊良久都并未发现此物。
此前,闻成周依据她心虚的反应已大致察觉出是她捡走了自己的香囊并未归还。
如今他很想质问她,奚弄她,嗤笑她,挖苦她。。。。。。但。。。她已全然不记得这些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