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策道咳了声,将茶盏放下,坐直身,尽力端着沉稳架子。
庆贺奏乐声里,他终于见到绸缎牵红各执一端的新人。
莫名的,谢策道有点紧张,低声对蒋明道:“朕仪容没甚问题吧?”
“哎,陛下天尊,自是威严。”蒋明笑眯眯捧他面子。
拜见父母无非也都是些客套流程,本就轻松喜悦其乐融融。
只是谢策道这尊大佛实在威望过重,即便他罕见地面露慈爱,在场人也战战兢兢。
司礼觑了谢策道一眼,得他首肯,方才喊道:“一拜天地——”
谢重姒团扇挡面,视物不便,一直是宣珏稍前寸余领她前进。
拜天地也是,宣珏先一步对着北向供奉的天地神位稍倾,轻声道:“殿下。”
谢重姒心领神会随他一拜。
司礼:“二拜高堂——”
两人又是对着高座的父母倾身一拜。
谢重姒扇面稍离,余光里,宣珏笑意清浅,像是在看高位的双亲。
她鼻尖酸涩了一下。
最后:“夫妻对拜——”
对拜相倾中,谢重姒双眸微弯弯,向宣珏眨了眨眼。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又将扇面上斜,将脸挡得严严实实。
三拜之后是奉茶。
谢策道在位几十年,积威甚重,夫妻二人奉茶敬礼,在场没人敢吭声起哄。
只有戚文澜这棒槌在礼毕后,又吹了声俏皮的口哨,率先喊道:“恭喜,恭喜啊!”
流水晚宴,和光月色。
谢重姒不搀和酒宴,顶着满头珠翠也有些疲乏,先在侍女环绕中入了婚房。心安理得地将“被人灌酒”的辛苦活丢给宣珏。
宣珏则被戚文澜等人扯拉着出去陪酒。
今日满朝文武聚集一堂,宣珏同四个傧相挨个桌得敬酒。
钱闽是带发修行出家人,以茶代酒;宣琮酒量一般,喝了就上头脸红;大理寺仵作出身的崔浩靠嗅觉灵敏办公验尸,平时滴酒不沾,但竟然酒量不错,挡酒挡得毫不含糊。
至于戚文澜——他公报私仇,不仅不替宣珏挡酒,还起哄灌他酒,美其名曰:“今日大喜,大家多说点喜庆祝福话,离玉高兴了,来者不拒,都喝!”
宣珏在京中朝里人缘素好,没人特意为难他,本来一桌一杯酒也就过去了,但被戚文澜这么一打岔,多喝了六七倍不止。他也没有像以往酒宴般忽悠,实打实一杯杯下肚,白皙的面皮上看不出醉酒与否,神色从容。特别是有的桌席上祝福不绝,便忍不住又多喝了几杯。
最后还是谢治看不下去了,现身挡酒,等同所有人寒暄过后,宣珏仍旧清明,太子殿下反倒是醉熏上头,扯着宣珏说了句:“孤……我、我就这么个妹子,当眼珠子宠的,你要好生护着她……一辈子……”
谢治含糊不清地念叨了三四遍,宣珏没有不耐烦,认真听了,方才道:“臣谨遵旨意。”
然后才随引侍向布置成婚房的主屋走去。
新房就是公主府的主屋,红烛銮灯,红被铺陈,红枣花生桂圆撒了满床。
谢重姒坐在榻边,用了点婢女送上的膳食,悠悠等着闹哄。
不知过了多久,院里传来起哄,应是侍女们拦门挡路,刁难着不让人进。
谢重姒不紧不慢地舀了口羹汤喝。
她亲自出的题,刁钻古怪的,即使是宣珏,恐怕一时片刻也进不来。
果然,小半柱香后,外面一阵哄笑,才算过关放了行。
又几瞬,屋门才被人轻轻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