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姒失笑,随侍哄笑。
轻松和乐的氛围里,谢治也哈哈笑了几声,才轻声道:“见你有所喜,有所归,得觅良缘,静和美满,做哥哥的肯定比你还高兴。重重,千山万水,百世人尘,有人在侧,曰大善。难求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家小公主,要永远喜乐平安。”
类似的话谢治说过很多,谢重姒却还是怔然片刻,眼眶微湿。
无论哪一世,父母兄长眼里,她都是孩子。
谢重姒郑重点头,一旁,通天监的司礼高喊“吉时已到”。她对谢治道:“走罢。”
随从鱼贯而出,侍婢环绕,罗扇铺陈,纷华粲丽。
及至天金阙璇玑门处,透过半透的丝纱绢扇,能朦胧瞧见守在宫门前的迎亲队伍。
为首四五个俊逸郎君,皆华服玉冠,骑于马上。
谢重姒一打眼就被一身红袍的宣珏吸引注意。
他身姿峻拔,红服玉带,眉目温润深邃,唇角含笑,遥遥望来。
这人服饰向来素淡,少见艳丽色泽。谢重姒品出点稀罕来,在却扇剪影的柔光里,凝望了会雪白骏马上的新郎官。
然后才注意到另外几位傧相。
宣琮神情庄重,喜庆大事也被他衬托出宗庙奏乐的肃穆郑重。
戚文澜在侧,和宣琮一比,随意肆然得多。他骑着黑马,手指蜷在唇边一吹,欢快小调逗得几匹骏马齐齐扬蹄,然后笑嘻嘻对上宣琮想揍人的森冷视线:“我就负责闹哄的,氛围越浓烈越好啊!仪仗到——”
旁边凑热闹的百姓被护卫阻拦于外,抻长脖子张望,等待散礼撒食,同时讨论起谁最俊俏来:
“四五个傧相都俊得很哩,不晓得都是哪些人。”
有正经回答疑问的:“礼部宣琮,骁骑将军戚文澜,大理寺崔浩,钱阁老嫡长孙钱闽,哪一个拉出来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难得一见、难得一见。”
“那个骑黄棕骏马的是崔浩不是?仵作出身,三年连破了四十多案的那位?”
“是——还有钱道长,世家弟子带发修行第一人。我去年携一家老小去白云观供奉,见过他道袍黄冠,风姿飘逸,神仙一般。这还是头回见他俗世华服,乖乖,差点没瞧出来是同个人!”
“哎,要我说啊,还是新郎官最俊。都道户部玉郎,未曾见过,还以为京中过誉,没料到真是这般谪仙风姿。”
百姓的低语里,宣珏擎绳控马,一瞬不瞬地注视由远及近的步撵和红纱之中的倩影。
人语缭乱,光影错落,恍然万事成为虚幻,像是只有他们二人,历经亘古,走过前世今生,再次隔空一望,缓缓靠近。
待到步撵终到身边,宣珏方才回神,对谢治颔首而道:“见过太子殿下。”
谢治笑了笑,负手在背,避到一旁,由宣珏接过他和父皇护在掌上这么多年的明珠。
仪仗微顿又将出,环绕而出的宫娥侍女们皆丽服盛装,提篮撒礼。
朱雀大街上除了被侍卫分隔出的行道,供五马并驾齐驱的步撵和迎亲队伍通过,其余人潮汹涌,水泄不通。
直至入公主府,百姓尚在交头接耳,议论纷呈。
在他们意犹未尽的目光中,仪仗消失于平安巷尽头。
另一边,谢策道在公主府如坐针毡,喝完了又一杯茶,瞄了眼刻漏,沉声:“怎么还不来?”
蒋明:“……哎陛下,这一盏茶的时辰,你都问了十几遍了。哪有那么快,得慢慢走,慢慢过,才细水长流,百年好合嘛!您莫急、莫急。”
九五之尊心浮气躁,宣亭耐性却是一等一的好。或许是姑苏山水养人,这一家子都有点不紧不慢的轻缓劲。
宣亭携夫人列于次坐,甚至还有闲心想儿子那修改打磨了几个月的却扇赋和迎亲词——还问过他意见,也不知最终定稿成了什么模样。
宣亭看谢策道坐立不安,出声宽慰:“从璇玑门至此,约莫一个时辰,也快到了。”
蒋明:“是是是,快了!待奴婢再去瞧瞧。”
说着,蒋明又屁颠颠地跑去探看。
这次,不出片刻,蒋明喜笑着跑回来:“来了来了,新郎官和新嫁娘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