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匍匐着,声音却清晰又镇定,“陛下,老奴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不卑不亢的样子,一张脸上失了往日所有的笑意,认真又固执,脊背都比平日里要直地多,颇有几分“我知道自己犯了错但是我不后悔再来一次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这样的耿直感。
皇帝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气笑。
但他能偶尔睁只眼闭只眼地包容心腹的小动作,不代表能包容这件事,纵然心有不忍,却还是转了身,背对着早已年迈的福总管,“自己下去领罚吧。”
福总管缓缓叹了口气,“是。”
“父皇。”
门外响起声音,是秦涩。
几乎不用脑子想就知道鲜少来御书房的这个儿子这次过来所谓何事,目光落在福总管身上,呵,倒是主仆情深得很!
再出口的话,便愈发的沉凝如冰,“滚进来!”
“哎!”
门外探出的人,带着点嬉皮笑脸的不着调,清隽优雅的脸在外头礼花映照下是一种惊人的冷白色,贵气逼人。酷似故人的容颜,多少次勃然大怒的时候,就因为这张脸,所有的怒气偃旗息鼓——
这一次……
“不好好的看焰火,跑朕这里来做什么?”
语气如常,唯独换了自称。秦涩眉眼微微一垂,遮住了眸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不知道,但显然,来这一趟看来是来对了。
“每年都是一般无二的,看了这么些年,也实在是腻地很,便想着来父皇这喝口茶。”他掩了门,似乎并未察觉到室内的氛围,抬了抬下巴,“福总管惹父皇生气了?”
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模样,就像的的确确只是来喝杯茶恰巧遇到一般。这小子素来就是如此,他想要伪装的时候,装得半分痕迹都不露,若非自己此刻已经知道真相,还真要被蒙过去了,皇帝只觉得脑袋有些疼,和这厮说话令人烦躁。
“他何处惹恼了朕,你不知道?”
“父皇这话说得,儿臣怎会晓得?”秦涩怡怡然寻了个位置坐了,支着下颌,挑眉,看着福总管意味不明地笑,“他若是得罪了父皇,几十板子打了去便是,左右这年纪也大了,儿臣估摸着也经不起几板子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给本殿上了茶才是,毕竟,旁的小太监……本殿用不惯。”
皇帝一噎,这小子愈发地巧舌如簧,明明就是来救人的,偏生装得一副不甚在意地样子,明里暗里都在告诉你,福总管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彼时一不小心折腾没了,用着旁人也用不惯。
呵,这哪是他用不惯,这是说自己用不惯呢!皇帝着实被气到了。
但也知道,这小子说得的确是实话。
福总管跟了自己一辈子,的确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一个人,也算是这会儿被一句话点醒了,盛怒过后细想的确是一旦换了人麻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