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婚事,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她计划再好,也唯恐宁远侯那头难以把控,加上有虎视眈眈的皇后,及那徐娇娇……
有道是迟则生变。
常念将目光放在了皇帝身上。
这时,皇帝也正好顿了步子,望着天边,长叹一声道:“西北忧矣!”
“西北有宁远侯掌一方军政大权,何忧之有?”常念如是问道。
皇帝转过头来,看到小闺女那双清澈的眼睛不谙世事,又是一叹:“阿念还小,你不懂。”
常念摇摇头,亲昵地抱住皇帝胳膊,“儿臣斗胆猜测,父皇忧愁至此,是为儿臣婚事。可自古婚姻大事,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皇帝怔了一瞬,才道:“若朕要你远嫁西北宁远侯,你也这般说?”
“那是自然。”常念脱口而出道,“且方才一顾,儿臣看宁远侯勇猛无双,武艺超群,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郎君!相反,倒是儿臣体弱多病,只怕配不上……”
“胡说!”皇帝立刻道,“朕的闺女千好万好,配他十个宁远侯绰绰也有余!”
常念笑弯了眼,犹豫片刻之后,却在皇帝跟前跪了下来。
皇帝一愣,忙要扶起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常念不起,只微微仰着头,对皇帝道:“儿臣蠢笨,虽不明白朝政大事,却知儿臣若嫁宁远侯,可了却父皇心头大事,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只是……”
她顿了顿,眼眶慢慢湿了,声音亦有些哽咽:“只是自小到大,儿臣除了让父皇母妃操心,都不曾侍奉膝下尽过一天孝,每每想到此处,儿臣深感愧疚不安,如若可以,只求父皇能将婚期延后些,儿臣想留在宫中多陪陪您和母妃,西北遥远,此去便是长长久久的不得相见了,阿念,呜呜阿念舍不得你们……”
——啪嗒,啪嗒。
话未说完,那硕大的泪珠就一滴滴打在皇帝手背上,似雨点击在心头一般。
皇帝心里如何是个滋味?之前虞儿说闺女愿嫁,他权当是孩子话当不得真,哪料向来病弱的小闺女真真能说出这番懂事的话来,皇帝急忙将人扶起来,“莫要哭,莫要哭了!你说什么父皇都答应你!”
常念吸吸鼻子,哽咽着点头,那泪珠子还是止不住的掉:“儿臣不哭,您也不许犯愁了,您瞧您头上的白发……”
这下子,皇帝的心都快碎了。
阿念可是他从小猫那丁点儿大疼到成人及笄的宝贝疙瘩!如今不仅不顾自个儿的身体安危,这节骨眼都还在担心他犯愁,这般孝顺贴心,事事为大局考虑的女儿,阖宫上下都没有第二个。
试问天底下哪个父亲能狠毒至此?
若叫他的虞儿瞧见这一幕……不,不不,虞儿会同他翻脸的。
常念透过朦胧泪眼,眼看着她父皇不知想到了何处,抽泣一声,忙拉住他胳膊道:“父皇,若宁远侯对婚期延后心生不满,可如何是好?”
“他敢!”皇帝厉声道,话落才觉声音过大,只怕吓到小闺女,忍了片刻,才继续道:“阿念别怕,这天下总归还是常家的天下,他宁远侯不过区区三十万兵马,岂敢翻过天去?有父皇在,莫说延后婚期,便是你不嫁,朕量他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这句“不嫁”,常念可不敢当真。
她抽噎着点头,“儿臣全听父皇安排。”
皇帝:“好好,你只管养好身子,朕会寻个好时候赐婚,你大婚也需按皇族公主礼仪隆重的办,朕嫁女,万不可马虎,待礼部将一套流程走下来,少说也是明年入夏了。”
“至于对付宁远侯那厮,他都孤家寡人二十五年了,难不成还差这一两年的?父皇有的是法子。”
听这话,常念差点笑出声,她抿了抿唇,垂头拿帕子蹭去脸颊清泪,也将那股子笑压了下去,随后才眼眶通红的道:“也请父皇放心,儿臣会好好同母妃说的。”
皇帝目光微闪,顿时大感欣慰,拍拍闺女的肩膀道:“阿念果真长大了!”
皇帝宠爱虞妃,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十几年如一日。然虞妃待皇帝的情义,即便已生儿育女,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分,只因当初,皇帝强取豪夺在先,这早成了心头一根刺,十几二十年都过不去,若儿女婚事处理不当,只怕虞妃心中怨恨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