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就在高台下,自是将常念那番丝毫不含蓄的夸赞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纵她夸得天花乱坠,然耳边浮现的,竟还是那日在藏书阁中,姑娘家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糙汉论”。
倒像是魔怔了一般。
江恕唇角轻扯出抹意味深长的笑。
若那日是无意,今日便是有心了。
真当他宁远侯是那等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宵小之辈吗?
不知所谓。
高台上,不知所谓的朝阳公主耳根子通红,在一片哄笑声中羞得想要挖个地缝钻进去。
不管真假,众人面上笑的欢便是了,唯独徐皇后的脸色不太好。
她怎么也没料到皇帝和那宁远侯一声不吭的竟来这一出啊。
如今,头彩被旁人夺走了,皇后也就适时的装傻充愣,一字不提赢得头筹者可将头彩赠与任一女子这约定。
待四周说笑声渐渐停下,徐皇后提起端庄大气的笑容,对皇帝道:“皇上既来了,不如坐下观赏比赛,待会娇娇那孩子也要上来比一比呢。”
“哦?”皇帝却眉头一皱,“姑娘家的不好生在台上坐着,这会子去凑什么热闹?”
皇后未曾料想皇帝如是说,面色僵了一瞬,不过很快便笑道:“孩子家贪玩罢了。”一面吩咐宫人去叫徐娇娇回来,又转话道:“皇上,您瞧宁远侯也来了,不如重新和大家比一场如何?这回花落谁家可就说不准了。”
说着,皇后给舒衡递了个眼色。
然舒衡漠着脸,落在江恕身后几步,往日的意气风发也淡了几许,可骨子里的文人清高和傲骨不减,他紧抿着唇,根本不接皇后那眼色。
输就是输,舒衡宁肯认了这回,也断不会退而求其次。
这般场合,皇后不好发作,只得作罢,转身还欲说什么,却见皇帝摆了摆手,显然是对此兴致不高,只说:“皇后想看便叫他们比吧,阿念,你陪朕下去走走。”
常念下意识看了一眼虞妃,虞妃朝她点点头。
常念乖巧地应道:“是。”
她与皇帝走下观赏的高台,身后几名宫女太监远远跟着。
徐皇后脸上那大方得体的笑隐隐有几分僵硬,只远远目送,心底早已十分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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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入秋,皇家围场上的草坪还是油油绿色,一眼望去,开阔旷远,可见远处蓝天白云与草场合为一线,仿若没有尽头。
美景就在近前,然皇帝负手身后,时不时叹息一声,瞧着有些发愁。
常念亦乖觉,只安静陪在一侧,并不主动问什么,心中却慢慢思忖起来。
自宁远侯求娶圣旨呈上至今,已半月有余,期间她落水大病,又至醒来痊愈,父皇始终没有当着她的面提起半句,多是同母妃兄长商议。
且从一开始,父皇就是想要她嫁去西北的,之所以犹豫不决,迟迟不给明确答复,是因为顾忌母妃意愿,是因为她的身体。
这些都好办。
然而,她单单是嫁江恕还不足以改变前世败局。
前世是四年后,皇后联合舒家出手,就是看准了她是兄长和母妃的软肋,不若一向睿智沉稳的兄长不会受她牵连,更不会前途尽毁。
偏偏,她的身子一旦去了西北,只怕难熬过三年,姑且作最坏打算,她至少得在京城拖上一年,到那时才能几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