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明白,皇帝更明白。
父女二人沿着草场山岚走了一会子,晌午日头渐大,皇帝顾念闺女体弱,便叫人送她回宫歇下。
回琼安殿的路上,春笙见主子先前哭的伤心,忙宽慰说:“殿下,太医前儿才交代,您的身子最忌忧思伤心——”
“嗯?”常念皱眉回身,水葡萄般黑亮的眼睛清澈见底,只眼尾红了一些,可眨眨眼呀,越发衬的少女不经意间的娇嗔纯稚。
春笙当场愣住:“您,您不是……”
她自小跟着主子,竟不知主子还有眼泪收放自如这一奇功!
常念笑了笑,身体的不适让她并未多作解释,只说:“折腾大半日,这身子确实撑不住了,快回去喝了药,歇上一歇。”
“噢噢好!”春笙懵懵点头。
心道小主子真的变了个人似的,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只可惜,主仆才回到琼安殿,还没个清净,徐娇娇竟带着人闹上门来了。
“朝阳!你给我出来!别敢做不敢当!”
听这怒气冲冲的语气,便知外头是什么凶神恶煞,常念在昙花小榻落座,一时无力起来应对,便先接过春笙手里的茶水,喝了两口解渴,才问:“夏樟可回来了?”
立侍身侧的宫人垂头答:“夏樟姐姐还未回来。”
常念顿了顿,放下手中茶盏,欲起身去外头瞧瞧,谁知竟见几人闯了进来。
追进来想要阻拦的宫女忙跪下请罪:“殿下恕罪,奴婢们实在拦不住……”
徐娇娇径直打断她道:“本小姐岂是你个下贱痞子能拦的?”
常念眉心一皱,挥手叫那宫女退下,转头看徐娇娇,愣了下,再定神一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也不知夏樟那丫头怎么搞的,站在她面前的徐娇娇,仍穿着那身似火的红衣骑装,颇有几分将门虎女的英姿飒爽,然整个人却像是刚从蚊子窝里转了一圈出来,脸上脖子上被叮出了好些蚊子包,带了面纱都遮不住,脸肿成了猪头。
也难怪她这般怒了。
“你还有脸笑?”徐娇娇连忙捂住脸,这下子更气更怒了,“方才我以为你是好心提醒,不料你是个蛇蝎心肠的,竟敢背后使阴招!朝阳,今日你若不给我赔礼道歉,休怪我请姑父姑母来评理!”
她手指着常念,那眼神要吃人一般,春笙板起脸,立刻护在主子身前:“徐小姐,琼安殿也是任你不辨是非黑白随意撒泼的地儿吗?我们殿下几时使的阴招?可有证据在?你这是污蔑殿下清誉,请皇上来了也是你理亏!识趣的赶紧给我们殿下赔个不是!”
徐娇娇一噎,登时柳眉倒竖:“凭你也配跟我说话?”说着她便扬起手掌,眼看巴掌落下,春笙一眼瞪过去,挺起身板,半分不怵。
此时不知从哪出来一个宫女,一句话不说,只眼疾手快拦住徐娇娇挥来的巴掌,一把甩开。
常念上前一步,对上徐娇娇惊愕的眼神,凝眸冷声:“徐表姐,你看凭我配不配?”
徐娇娇僵了一瞬,不知这琼安殿怎个个都是伶牙俐齿、身怀绝技的,可无论如何,她是不敢跟常念动手的,于是抽回发麻的手,转头冷哼一声,叫来贴身丫头,“要证据是不是?小莹,你来说。”
那叫小莹的丫头也被咬了满脸蚊子包,此刻唯唯诺诺的,道:“回禀公主殿下,小姐,奴婢方才正是瞧见殿下身边那穿青衣的宫女在营帐外鬼鬼祟祟,遂猜测——”
“猜测?”常念反问,“你可知若猜测错了,是污蔑本公主的罪,论律该拖去慎刑司打五十大板。”
她是那天生柔软的嗓音,纵使说起狠话来也丝毫不显厉色。
然一字一句抓住了要害。
小莹胆怯地抬头起来,有些犹豫了,徐娇娇在身后狠狠推了她一把,神色凶狠:“大胆说!”
于是小莹望了眼春笙,却不见夏樟,急忙道:“就是那个不在这里的宫女!方才奴婢见她形迹可疑,慌忙往东边泥田逃窜去了。现在带人去抓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