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赌坊的掌柜笑容可掬来到詹事府门外,塞给门子一个荷包,托他帮忙给魏柔儿的随从捎个话。就说小人有要紧事求见魏大人。这年头满大街跑神人,魏大人更是高深莫测。门子看掌柜底气十足,不敢怠慢,匆匆跑进去。不多会子,魏柔儿的随从便出来接人了。
掌柜的笑嘻嘻说了几句吉利话,从怀内取出封信,双手递给魏柔儿:“这是有人命小人送来的。他说,请魏大人单独看。”
魏柔儿还当是不明和尚的信,遂命旁人都出去。及拆开一瞧,里头是另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烦交太子妃避人亲启。正是去了东瀛将近一年半的司徒暄字迹。魏柔儿轻骂了一声,小叔子偷偷给大嫂送信算怎么回事?仍不由自主笑容满面。遂立时收拾东西回去。
她就住在太子府别院。一径给太子妃请安,说有事要单独回禀。这两天大高玄观之事闹得人仰马翻,太子妃还以为是为了这个,忙退下左右。魏柔儿含笑送上了信。太子妃也一眼认出司徒暄字迹,又惊又惑。取出信来,上头只有几行字。看罢递给魏柔儿。原来是赵茵娘执笔、她和司徒暄约太子夫妇秘会。太子妃微微一笑,提笔写了张笺子,命人送给太子。
下午,太子和太子妃扮作寻常小夫妻,悄然去了澳门赌坊。赌坊正做游园会,热闹非凡。掌柜的不动声色将二人引到后头的小楼上。踏入露台,赵茵娘和司徒暄皆穿着同款的南式时装;闲坐于大阳伞下。听见响动,同站起身迎过来。
原是小朱出了绑票计后,立时给东瀛去信,说范家要出大事。范小二与茵娘司徒暄乃好友。他父兄下狱,他必定立即回国。区区闲散二爷,就算在东瀛混了一两年也没法子同时应对朝廷和家族,茵娘少不得放心不下跟着回来。既如此,还不如早小范一步动身。司徒暄也鬼混多日,该回来当三皇子了。
太子近日焦头烂额。皇帝不听人劝,朝堂上下都拐个弯子求太子规劝。二皇子已经正式加入贾赦甄瑁的玩物丧志组,半点不沾杂事。太子连个帮手都没有。今见了司徒暄,如见了救星似的,上前握手喊:“三弟可算回来了。”
司徒暄微笑道:“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太子摇头:“我愁的紧。”
司徒暄忍俊不禁:“依着大哥的性子,我已猜到你头疼什么。”哥俩手拉手返回太阳伞下。
赵茵娘这才向太子妃行礼。太子妃也欢喜不已。方才她已打量过赵茵娘。衣裳简单,素面不施粉黛,眉宇精神与男人无异。
四个人围坐,赌坊掌柜亲自送过茶点。
司徒暄吃了口茶:“我二人得消息时,京城早已尘埃落地。分析来分析去,茵娘推测最大可能是,太上皇与虎符都将常年不见踪影。”因朝赵茵娘忍笑道,“赵二姑娘胆大包天,出了个馊主意。我在东瀛呆这么久,主要是为了跟陶远威将军混熟。”
太子亦老早听过赵茵娘性情。前两年不明和尚曾说,她就是个美貌版的夏婆婆;今见果然不虚。也笑道:“哦?赵二姑娘有何高计?”
茵娘眉眼弯弯道:“太子太子妃是知道我们家的,一直做假古董买卖。大和尚对外头只说依照真古董一比一复原,其实哪来那么多真古董。许多货品皆将同期款型拼头接尾,不卖给行家、独卖给暴发户。我便告诉司徒暄,越是稀罕物件,越少有人见过。国内太子、二皇子、夏婆婆等一干人物坐镇,有你不多没你不少。陶老将军看你还挺顺眼的。虽说他保着前四皇子,你如今是正经的三皇子。混得足够熟悉了,伺机借他的虎符一观。横竖你只看看而已,又不拿走他的。”
太子两口子大惊。太子妃急问:“莫非你们想?”
太子接着说:“单看他那半块,推测不出另半块。”
“小弟知道。”司徒暄道,“原本就不是拿来调兵的。太子且想,近十年虎符使过几回?”
赵茵娘比出个“二”,笑眯眯道:“两回。父皇出征俄罗斯,前四皇子出征东瀛。”
司徒暄看着她:“父、皇。”
赵茵娘“呀”了一声双手捂脸。满桌皆笑。
笑了会子,司徒暄接着说:“假虎符就如假古董,多数人断不出其假。古人云兵不厌诈。咱们神秘兮兮的拿来糊弄没见过真品的,一哄一个准。”
太子与他媳妇互视半晌,啼笑皆非。“三弟预备怎么使。”
赵茵娘双手已从脸上拿下来,托着腮帮子。乃挤挤眼:“比如说范家啊、昌文公主啊。”太子登时头疼。
司徒暄正色道:“近来的热闹,昨儿我们已听说了。”因看茵娘。
赵茵娘坐正身子:“我是这么推测的。”
太子曾听说薛家将她当女幕僚养,不由得凝神细听。
“听闻金锭子上的底款皆大明某某内藏库,不知可真。太子殿下见过没?”
太子道:“我没见过,涂先生和魏大人都见过,确如此。”
“形状色泽也一样?”
“是。”
“扑哧!”赵茵娘笑了。“人家元普仙长没扯谎。历朝历代器物就没有不变的,官金官银也是如此。个中必有缘故,但东西绝非明朝旧物,多半新铸。每隔三个月送一回,可知其产量稳定。经商或打劫都难以如此稳定,是大金矿无疑。借高玄观倒个手,可知太祖爷诚心隔开产金处和用金处。世间花钱的开销虽多,唯有军队是最让天子忌惮的。太祖爷只怕藏了一支机密部队。”
太子思忖道:“太上皇让他们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