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犯下这一罪孽的人该有多悔恨呢?而我,我难道不应该感谢她吗?她给了我最完美的借口——我不能回去,不是因为我践踏了母性,而是因为我想要保护我的孩子。
“你看,托里亚,奥秘解决不了全部问题。无论拥有什么样的伟力,只要他还与现世有所联系,他就永远无法不受任何伤。而人要承受的痛苦,就算是神灵也无能为力。”
她注视着远处,忽然笑了一声:
“我忽然想到,现在那个孩子应该也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索尔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他看到的是一个应该被投入铸炉活活烧死的荡丨妇,还是一个背叛了凡尘要求一个女人不可以背叛的一切的女人,她应该值得一个巴掌,一顿拳脚,一口唾沫,还是他应该给朋友的握手和拥抱?
“……不。”他说,“你没有……”
他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看向面前的女人,缓慢而吃力地问:
“我能做些什么帮助你吗?”
赫尔塔没有看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吸了一口烟,几秒后垂下眼睛,发现夹在指间的烟已经燃尽了。
她丢掉烟蒂,又点了一支烟,转头看向他,淡淡地说:
“你不能,托里亚。你不是马德兰,我也不是芳汀,你不能拯救我,我不需要帮助。”
他依旧看着赫尔塔,重复了一遍:
“我能做些什么帮助你吗?”
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注视着他,像是想要深深地看进他的心,看清楚他为什么想要救每一个人……他为什么会这么自大?为什么会无法不去感受?托里亚不知道,他只是希望他能够做些什么,好让他看到的那些痛苦能被他分担一点,哪怕只有一点,或许就能有一个人被救。
他们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终于,一点细微的笑意从那片深海里浮了起来。
赫尔塔低头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枚硬币。
她用右手把硬币向上抛起。
小小的银光在空中翻转,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在它划出的轨迹上,仿佛那就代表了命运。
硬币在空中翻转几周,被赫尔塔“啪”地拍在手背上。
赫尔塔打开手掌,露出手背上背面朝上的硬币。
“那就来帮我选择吧。”她笑意盈盈地说,“我应该继续假装忘记过去,忘记我们今晚的对话,还是应该设法接近那个孩子,请求我能够得到原谅。无论你选什么,我都会去做——告诉我,托里亚,这一面代表着什么选项?”
硬币躺在她的手背上,折射出一点微弱的银光,托里亚看着这点银光,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在哪里看过这样的光芒,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给那个孩子写封信吧。”他说。
赫尔塔望着他,目光渐渐越过了他,思绪似乎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指间的烟渐渐烧出了一段长长的银色烟灰。
烟灰断了,她吸了口烟,微笑着说:
“好。”
舞会结束后,索尔独自回到了十八区,走在蒙马特高地的街道上。
他双手插兜,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街面上巡游,被他看到的所有人都下意识低下头,感觉他在看他们每一个人,没人意识到,他其实什么人都没有看。
快走到公寓时,他停下来,看向对面的面包店。
“哗啦!”
玻璃被拳头打碎了,一个年轻人把手从洞里探进去,匆忙抓起一块面包,不顾自己流血的胳膊,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