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为其求医问药,衣不解带,照料在旁。
一日,忽手执雪狐王密令,似癫若狂,高呼“王薨逝、王薨逝”,举城皆乱。蝉以密令相胁,着令守城将士大开城门。
魏军乘机攻城,长驱直入,城中大溃,降之。
魏弃翻阅着手中那薄薄几页信纸。
读过一遍,又重新翻回第一页。
恰好看见上头几个明晃晃的错别字,唇角不觉微微勾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愉悦地轻叩桌案。
亦或许是看得太过专心。
他甚至不曾注意一身素服踏入营帐中的萧蝉。
在她身后不情不愿站着的,则是手捧降书,只剩一条左臂的燕权。
萧蝉双膝跪地。
燕权两眼沤红,不愿跪,终究还是被拉扯着跪下。
魏弃听见动静,懒懒抬起眼来。
眼神掠过满脸不甘的燕权,末了,却只停在萧蝉平静到几乎冷漠的脸上。
若非他早已知道——甚至是他一手推波助澜,昔日战无不胜的雪狐王燕翎,正是被眼前貌不惊人、以柔顺贤淑闻名的女子一刀刺死,看见她,他兴许还会有几分惊诧。
毕竟,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太冷静了。
毫无丧夫的悲伤,或向胜者求饶图存的恐惧,她不卑不亢,眼神平和而坚定。
以至于,不知怎的,魏弃竟不想直面这道目光,因此眉头微蹙,别过脸去。
“你一人的性命,我无意取之。”
他只冷声道:“雪狐王父子一人,杀我将士岂止千百,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事毕则另论,夫人既是魏人,亦与我魏人有功,自领了金银返乡去罢。”
按理说,燕权的命,是不应留的。
但……看在她姓萧的份上。
魏弃忽的想起江都城中那位老祖母。
她一人眉眼之间,当真有几分相似。
如今茫城战事已毕,若萧蝉能回到江都城去,想必,萧家人也会为此开心吧?
他看向桌案上那盘果干。
看了好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罢了。
一个燕权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
放了他,再找个别的借口向魏峥交代便是。
“殿下,”萧蝉将他淡然忖度的神色收入眼底,却忽的定定道,“您会有报应的。”
“……”
魏弃一怔。
怔愣过后,是无可掩饰的寒意翻涌于眼底。
萧蝉却似浑然不觉,依旧一字一顿,低声道:
“利用我与权儿的母子之情,您纵然胜了,亦是胜之不武。难道,您没有母亲,您没有妻子……您的妻子,日后不会为您诞下子嗣,成为您孩子的母亲么?若然有——但凡您有,那么,您迟早会明白,今日您做了多么肮脏下作之事,迟早有一日,您会为今日所为付出代价——”
“闭嘴。”
魏弃目光森然,双手猛地紧攥成拳。
营帐之中,空气如凝,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杀意。
饶是燕权这般少年意气不知事的,也一时吓得失了声音,只怔怔跪在母亲身后,满面悚然:他生来至今,似也是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另一面,不可置信,又不知所措。反倒收敛了几分戾气。
许久,复才小心翼翼伸出手,扯了扯母亲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