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信纸的手被扎了针,另一只手满是血,她就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既怕自己的血弄脏了信,又怕流更多的血——到时候,免不了又要被扎成一只刺猬。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她的下半身已经完全麻木,肚子开始隐隐作痛,她的耳朵终于又能听到声音。
只不过,还朦朦胧胧,好像隔着一层什么东西,她努力凑近了听,才听到陆医士是在问她:“痛不痛?”
他每次都问,其实答案都是一样的。
“……”
沉沉笑了,说:“不痛。”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手上的血早已干透,凝固成一块块斑驳的痕迹,无奈另一只手还插着针、不能挪动,她只好用力把血擦在了自己的外衣上。
觉得勉强干净了,这才将左手上紧捏着的画换到右手来,和桌案上那几页信纸一起、努力地挪远些,再挪远些。
她不想弄脏了信。
写了那么多字,她还没读完呢。
“你……”
陆德生看着她吃力的动作,又看向她因疼痛而不觉扭曲的脸庞,许久,终是垂下眼帘,低声道:“痴儿。”
沉沉给魏弃写了一封回信。
她有心想多写,无奈认得的字有限,每日清醒的时候也有限。
是以,纵然绞尽脑汁、最后把想得到的鸡毛蒜皮事都写上去,也不过凑够三页纸而已。
而随信而去的,还有她托陆德生在宫外买来的两包果干——她曾答应过魏弃要给他准备,如今却有心无力,只好祈祷他一定吃不出来,又在信里允诺,明年此时,她会再做给他解馋。
“……呼。”
她将自己的回信捻在手中,一字一句地检查。
唯恐哪里写漏了、又有哪里说得太多,看到最后,只觉两眼发花。回过神时,眼底竟已一片血红。顺手摸去才发现,眼下淌出两道血珠,泪水似的流个不停。
她匆忙拿衣袖拭了,结果没注意、有两页信纸仍是浸润了那血渍,边角处漫开一豆猩红。
正欲重写,却忽听外头有人敲窗——她知道那便是魏弃信中提到的“送信人”。说好了两日,便只给她留了两日回信的时间,来得格外准时。
她只好将那两页信纸沾到了血的边角撕去,又将信纸折了两折,收进信封里。
茫城外,大雪漫天。
燕权被绑在木柱上,两眼木然地看向远处轮廓依稀的城楼。
他先是被断一臂,血流不止,那之后,不过用麻布草草包扎、又被那些可恨的魏人绑在木柱上暴晒。数日下来,浑身上下都脱了一层皮,早已没有了当初厉声叫骂的力气。
唯有无解的恨意与愤怒不时涌上心头:他宁可自己死个痛快,也不愿再被继续绑在这里羞辱。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父亲……是不会为了他放弃茫城的。
没有任何人值得他们放弃茫城!
可是……自己,就要这么死了吗?
燕权的目光渐渐变得失神而黯淡。
看着远方城楼上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喉口挤出一声嘶哑难闻的:“阿娘……”
可他们离得这样远,阿娘又岂能听到他最后的这声呼唤呢?
热泪滚过脸庞,他闭上了眼。
最后听到的声音,却似乎,是城门轰然开启的巨响。
雪狐王燕翎有美妾,名萧蝉,祖籍江都。
翎甚爱之,出入左右,皆命其随。
雪谷伏击,翎遭人重挫,重伤昏迷,箭伤在要害之处、迟迟不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