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里一字一顿地念道:“金,复,来。”
竟然挑中了这个人?
魏骁手指轻敲桌案,面上神情依旧淡然。
看她的目光中,却有一瞬迟疑的打量。
“金家世代从商,到他这一辈,总算称得上富贾一方,”他说,“但,十六娘,须知商人重利轻别离。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为最贱。放着那么多世家贵胄不选,你竟选中这么一个人?”
“……”
骂谁呢?
沉沉道:“我解家亦是世代从商。”
魏骁喉间一哽。
沉沉又道:“商人重不重利,十六娘不清楚,但是真要说起来,重利的人,好像也不止商人。”
她从来不是个牙尖嘴利的人,只是,见不得人什么好处都占尽,还要再来踩上一脚。
若然如此,哪怕踩的不是她——她也要想法子,让那个踩人的心里跟着不好受。
魏骁听出她的话里有话,不置可否,却终是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卷轴。
“好罢,金家家风,听说倒是不错。只是如今金家的本家一宗,已不在江都,早已迁往上京,”状若不经意地一提,他随口问道,“十六娘,去过上京么?”
“……”
何止是去过。
沉沉想,简直是这一生都不想再踏足的那种——每每想起上京,她脑海中最后的回忆,只剩下那座冷清寂静、将她所有生机埋葬的深宫。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绝不要在那里长大。
但是……
但是,朝华宫,以魏弃的性子,沉沉想,他或许也会让阿壮走一遍曾经的老路吧?
毕竟他是那样不喜欢他,甚至称得上厌恶,为此,几乎把他扼杀于她腹中,自然也不会用做父母的心去体谅和关怀那孩子如何成长。
而她,则是纵然有心,亦无能为力了。
沉沉想得出神,低下头去,痴望向自己洁白细腻的双手。
殊不知,她脸上的惘然与惆怅,已尽数落入魏骁眼底。
“上京距此千里开外。你若属意金家人,我自可派人为你从中牵线搭桥,只是,”魏骁说,“你家中那些姊妹,从此,若想见一面,也就难了。”
“那,如果我不选他,你还是要让我在这些人里挑么?”沉沉突然问。
魏骁闻言,默然不语,随手翻看着手边其他画轴。
但,这态度亦很显然:默然,便是默认。
沉沉立刻道:“那就他了。”
“为何?”
“与其高攀,不如互能依仗理解。两家皆世代从商,想来,也是再般配不过。”
沉沉随便瞎扯了个借口:“而且,我若是嫁得远远的,摄政王岂不更能松一口气么?”
“你倒把我想得甚是狭隘。”
魏骁道:“昔年在朝中时,你解家也算忠心待我,一心扶持。于公于私,皆算对我有恩。是以,比起为我分忧,十六娘,我自然更希望你能寻个好归宿。”
虚伪!
沉沉在心中腹诽。
许是被他那既要又要的口吻激出点性子来,她盯着他的脸,认认真真看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