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冷不丁地——几乎没过大脑,却忽然单刀直入地蹦出一句:“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娶我?”
这个也不满意,那个又不满足你“报恩”的条件。借口恁多。
说来说去,你若是真感念解家人昔日对你砸金砸银的支持,娶了十六娘不就是了?
魏骁似乎没想到性子软弱如解十六娘,如今病过一回后,竟真能在他面前毫不遮掩地问出这种话。
一时间,也不由地微怔住。
“为什么?”
“……我与你无情。”
“无情却在一起共度一生一世的夫妻,还少么?”
梦里的你,前生的你,不就是觊觎赵家的权势而娶了赵明月么?
为什么换了解家,便如贞洁烈妇不依不饶了?
说到底,还不就是解家的金山银山,比不过赵家的兵马刀剑?
沉沉平静地看着他。
看着那张——如被说中痛处般蓦然铁青的脸,忽然间,却觉得今天来的这一趟……当真可笑又可怜。
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最可笑。
以为可以掌控命运却总是在被命运玩弄的人,最可怜。
她伸出手去,点了点他手中金复来的那张画像,示意他自己心意已定、不再更改——要嫁就嫁金复来,随即起身,冲人福了福身。
“事情既定,日后,我家中姊妹兄弟,定不会再来打扰摄政王,”沉沉说,“也请摄政王大人有大量,不要再与他们计较为难。”
不过是一桩婚事罢了。
上上辈子加上辈子,她不是没成过亲,只是每一次成亲,最后都不得善终。
如今想来啊……也许,只因那时的她太不信命。沉沉想。
年少时,总以为自己尚有大好年华无限,力无尽时。只要有心,皆能改变。
到后来,现实却一次又一次将她狠狠摔落在地,让她不得不去面对:力有尽时。纵然有心,世间也有太多事,注定无法改变。
如她,如魏骁,如魏弃。一辈子又一辈子,以不同的身份,在不同的时间相遇,可从某些意义上而言,他们始终都没有变。
无情的人依旧无情,多情的人依旧轻贱。
冷酷的人可以爬到最高,心软的人却总哪里都有挂牵……所以,举步不前。
可那又怎样呢?
或许,她注定是一个被命运、被人上人、被规则安排的普通人。但普通人,未尝没有属于他们的、有尊严的活法。
沉沉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步下楼梯离去。
而魏骁坐在原地,一动未动。自不可能——也绝不会叫住她。
行至第五层,沉沉忽的想起袖中藏起那堆钗环玉佩,停住脚步,正要把上塔时拆得凌乱的金钗步摇重新插上发髻。
忽然间,却听窗外传来一声破空刺耳的尖叫——
她手一抖,金钗失手掉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清脆的响。
“啊!!”
演武场中。
赵明月跌坐在地,花容失色。
一支羽箭赫然穿过她面前玉屏,直插入她高耸的发髻之间,只需再往下一寸,便得穿颅而过、将她射杀于当场。
“是谁!谁!”魏治第一个跳了起来,满面怒容地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