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筠正想再交代贾营些话,就听到远处一阵脚步声过来。
秦执远远看到崔筠与贾营说话,并没有什么不妥,他将带来的人停在三丈远,自己前去请崔筠。方才有刺客府内行刺,偏有一人逃脱,不能让崔筠待在这里了。
崔筠见他面色不虞,想是发生什么大事,也没问,就随着他走了,反倒是秦执并不在意,反而安慰她道:“师傅不必担心,不过是有一名刺客逃脱而已,放心。”
他说着,好似状若无意的看向贾营,崔筠快走一步,挡住他眼神,问他:“既如此,明天我还要出来。”
秦执答应好,直送她到翠冷院,目送崔筠进屋才离开。贾营有些不放心,想在院外守着,又见翠冷院里里外外围着十来个府卫,也就回去了。
崔筠回了屋,推说疲累要歇息,转身把门关上,黑暗中便显出一个人影来。这人身型壮硕,看着便是历练过的练家子,可是现了脸,那张脸却又过于文雅了,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瓢泉山上的陆白。
他身形略有些颤抖,崔筠上前扶住他,沾了一手的血,崔筠按耐住害怕要去找药,却被陆白一把拉住,他脸色苍白,神情十分沮丧:“这回行刺失败,以后怕难了,都怪我!”
崔筠轻拍他肩头,试图安慰他,又觉得说什么都是白费,陆白忽然郑重道:“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我这才知道,秦老贼身边那几个丫头都是高手,出手很是狠戾,我们就是着了她们的道,姑娘一定要小心!”
这话与贾营说的对上了,可惜没有提前提醒他!她是懊恼不已,但见他腰腹上一个碗口大的伤口,还流血不止,想着为他止血上药,但自己困在屋里,别说满府都在寻他,就是寻常时候她要寻医问药也得寻些由头,陆白猜到她的心思,挥手让她停下,嘱咐道:“我把这句话留给你,就得快走了,如今满府在寻我,要是牵累了姑娘怕是不好。”
他说着要走,崔筠拦住她道:“你能走到哪里去,今晚上是我执意要出去,这才把院子里的守卫都带走了,现在外面守了那么些人,说不定你一露面,就被他们逮住了!”
陆白想来也是,但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待在人家闺房里,还是执意要走。
崔筠道:“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混过去。”
话音刚落,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崔筠心内一紧,示意陆白躲进衣柜中。
陆白蹒跚藏进衣柜,房门已经被打开了,是秦执。
他向屋内扫视一周,见一切如常,崔筠脸上尚余一丝惊慌,她捂住胸口,佯作惊吓道:“公子星夜光临,又不敲门,可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秦执却走过来,一把抬起她手臂,见她袖腕上沾了一丝红痕,从怀里掏出一只手绢替她擦掉。崔筠手心燥热,他指尖却冰凉冰凉的,两厢碰触,崔筠只觉得锥心的冷。
“说吧,刺客在哪里?”秦执不同她绕弯,直截了当问道。
“刺客,哪里有刺客?”崔筠佯装不知,懵懂问道。
“阖府都搜过了,只漏了师傅这里。”
崔筠心跳如擂鼓,依然硬着头皮道:“相府这么大,哪里能搜的完,万一,他已经跑出去了呢?”
“是吗?”秦执坐下来,仿似并不着急,“不瞒师傅,这刺客窥得府中机密,若是让他活着走出去,张省一党怕是出不了狱。”
“这与张省有什么关系?”
“父亲与公主握手言和,现在来刺杀的,还能有谁,父亲认定了这事,我也没有办法,师傅若有意维护,还请先想想狱中之人的性命。”
崔筠暗中思忖,还有什么机密是她不知道的?秦执要抓陆白,偏要拿张省来唬她,那她也只好继续糊涂下去了!但他若强行搜查,她又该怎么护住陆白?
两人相对静默,秦执忽然叹了一口气,他执剑,径直走到衣柜前,扬声道:“出来!”
陆白低喝一声,冲破衣柜,门外侍卫们涌上来。崔筠见陆白此时凶多吉少,犹疑着要往他那边靠,秦执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崔筠,扬声道:“逆贼,你伤了相爷不说,还要挟持崔先生。”
陆白明其意,喊道:“姓秦的狗贼,老子杀不了你,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你这小贼,什么先生先生的,我瞧着不过个趋炎附势的软骨头,我今天杀不了你,我的兄弟们早晚也放不过你。”
他说着扬起刀柄,划过脖颈,鲜血涌出,竟是自戕而死。
秦执在陆白扬刀时抬袖遮住崔筠的眼睛,崔筠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听到“咚”的一声,陆白倒地而死。
她一瞬间觉得浑身冷涨,已经被秦执拥着出门了。有侍卫进屋来收拾残躯。
崔筠被秦执半拥着出去,半晌后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要回头看,只看到房门口溢出的长长的血痕,在月光下泛出银光。
她终究是救不了他。而秦执早就知道她藏匿起陆白,这样的结局是注定了的。
仆从婢女们忙着收拾,崔筠坐在院子里的琴凳上,只觉得寒意无边,秦执站在旁边,不说话,什么也不解释,两人心里各怀千秋,崔筠好容易缓下来,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执耐心解释:“府内都搜查完了,只有师傅这里。”
“既然从我这里搜出了刺客,你打算拿我怎么办?”
“师傅被刺客胁迫,也是身不由己。”这是要放过她了。但是为什么,如果他不是谢浮光,为什么他总是优待她?如果他是谢浮光,他又为何能做下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