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受宠的是那位琴曲师傅,她们交过一回手,红菱知道她有公子护着,轻易不敢妄动,如今她听说那女子住进了翠冷院,公子又跟着她学琴,她恨得牙痒痒也没有办法,这几天又有传闻说,公子已经厌弃了她,几天不去她院子里了。
红菱怀着一万分的好奇,见过秦执之后,执意要来她园子里闯一闯,她谎称替公子传话,守门的人没说什么,让她进了。
她一进来便看到崔筠素衣素面坐在窗前,虽毫不装饰,整个人却有一种圣洁之感,像被新雨洗过的空山。
她直愣愣走到窗前,对崔筠行了一个常礼,崔筠这才看到一个身影晃到眼前,小米等人再想阻拦已经有些晚了。
崔筠扫了她一眼,回了一礼,没有说话,只是疑惑的看向她。
红菱感觉到她的傲慢:她就不值得她好好一句话吗?但想着此行目的,只得笑着道:“下个月相爷生辰,我们姐妹几个商量着合演一曲,毕竟一起进府的情分在,想问问师傅是否一起?”
崔筠摇摇头,谢过了她,只说不去。
红菱追问道:“先生是作何想?我们既受了相府供养,在这种日子出些力也是应该。”
崔筠看着有些烦躁,听红菱说这些话,想也没想便道:“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混为一谈。夜深了,请回吧!”
她粗暴的要送人,红菱讨不到好,脸上涨红,还是黄莺儿出来搀着她道:“姑娘别恼,我家先生是性情中人,绝没有轻慢姑娘的意思,只是夜深了,实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姑娘还请回去,”她边说边扶着红菱往外走,几句话的功夫已到了门口,眼看着崔筠等听不见了,小声在她耳边道:“姑娘有何气的,到时众位师傅齐献唱,独留她一人,是谁脸上不好看呢?姑娘该做的都做过了,不必在乎今日这点子气闷!”
红菱一想,黄莺儿说的对,到时候难为情的是她,自己怕什么?但她就是心内不忿,她到底凭什么高高在上的?都沦落到这一步了,谁还看不起谁呢?
红菱暗暗决定,她越是不想,她偏偏要她独奏一曲!让旁人点评记住她,有什么呢,不过是她们的同类罢了。
红菱转头去了徐月的院子,相爷大寿,阖府提前数月操办,往年这样的大事,都是徐氏一手操持,但今年,她说徐月也大了,让她到跟前听候,帮着做些杂碎活计。
徐月听说红菱来见,直推说要歇下,红菱忙说出了此行意图:崔先生要在相爷寿宴上献艺,请姑娘允准。徐月一听,忙请她进去,红菱进门去,猛的觉出一阵凉意,见屋内的风轮对着一缸子冰块悠悠的吹,虽夏日暑热,这屋里丝毫没有热意,不禁猜测夫人果然宠爱月姑娘。
她对着徐月行了一礼,徐月懒懒的坐在窗前梳头,然后才看向她,红菱会意,道:“相爷万寿,我们姐妹几个受相府眷顾,决定为相爷献上一舞,奴婢今日去问崔先生,没想到先生也有此心,愿在相爷那里献艺,奴婢想着,距大寿的日子也近,怕崔先生忙着忘了,这才星夜来禀。”
徐月心底有些疑惑,问道:“表哥知道此事吗?”
红菱脸上一红,低下头,看着更加谦卑了些,回道:“崔先生特意嘱咐,不让公子知道呢,想着一来是为相爷尽心,二来也算为公子尽孝。”
徐月点头,冲她摆摆手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红菱恭敬退出,心里想着,如今那位先生算是进退两难了,就看她如何在公子和月姑娘之间交代!
第二天一早,秦执在上值之前先去了翠冷远,昨晚夜深,他心中有所避忌,想着今早再来,谁知进了院子,满院里静悄悄的,几个丫头立在门前,屋里没一点声响,看到他来,黄莺儿忙上前回道:“公子见谅,崔先生晚睡未起,奴婢这就叫去。”
秦执忙拦住他,看向旁边的小米问道:“怎么回事,先生向来自律,昨晚可是发生了什么?”
小米便将昨晚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秦执听到红菱来过,皱着眉按下疑惑,又叫小米进室内看看,谁知不过一刻的功夫,小米推门出来,惊叫道:“不好,先生发热呢!”
院子里瞬间忙乱开来,秦执亲自吩咐布英去请大夫,小米等人早已散开,打水的打水,开窗的开窗,秦执站在门外,也不好进去,隔着窗户问:“师傅有恙,先好生歇息呗,有什么吩咐等我晚间再来。”
他留下布英在此伺候,自己狠下心,还是走了。只是白日里总是心神不宁的,现在碍于男女之防,自己又有官中事务脱不开身,但是以前,崔筠有疾,身边又没有人,都是他贴身照顾的,他知道她不爱喝苦药,又偏生好强,什么药端到她面前,她都一口喝下,怕是怕的,都从不外漏,他那时候心有不忍,每每在吃药之后为她准备一颗蜜枣,她起初不肯吃,后来习惯了,每次吃药都要就着一颗蜜枣,还非要他在跟前才肯吃。
她生病时总不吃饭,他劝几句,她便用几口,不劝就不吃。
如今他不在,谁哄着她吃药吃饭呢?他一整天的心神不宁,终于熬到下值回府,急匆匆要往她那里去,偏被父亲叫去会客,好容易熬到客人走了,到她那里一瞧,她刚用完药坐在琴凳前,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他来了,先问道:“公子,听说府里有一片园子,叫松壑声的,我想晚间一游,可方便?”
本来是可以拒绝的,也有许多借口可找,但话到嘴边,他还是答应了,他甚至主动说:“等师傅病好,我亲自送师傅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