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迟燃没有回话,宁颂雅立刻站了起来要离开,可大雨依然在下,迟燃忙追上去,呵斥道:“能不能别闹了!”宁颂雅垂下眼,睫毛上残留的细小水珠滴落,砸在迟燃握住他的手背上。“医生不是说,不要刺激我吗?”他抬起双眼,眼神清澈,“你不要我了,你走了三个月,音讯全无。你现在应该放开我,让我死在你面前。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我不会再碍你的眼,而你也会记得我一辈子……”迟燃顿时哑口无言。“你恨我骗了你,恨我让你动手术。你觉得是我毁了你。我都认了。”宁颂雅继续说,将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摆在天光之下,“迟燃,你当时捅我那一刀,我不仅不生气,我甚至很开心,你的恨有多深就代表你的爱有多深……可我没想到,你想到了另外一种惩罚我的方式,那就是离开我,连一句再见都欠奉。”宁颂雅不急不缓地说,但依然能窥见他的难过。迟燃松开了手,他的心仿佛也被这些话紧紧攥着。当初那样的混乱情况,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他做了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懦夫活得短暂的安逸,但终归他还是要和宁颂雅见面,只是他没想到,宁颂雅现在看来,并不知道当初那场手术没有成功?“……那我现在补上。”迟燃深吸气,“颂雅,你的情况并不乐观,现在也并不是你闹小孩子脾气的时候。”“你是害怕我父母找你麻烦吧。”宁颂雅轻声笑了,“你放心吧,当初他们都没能查到你身上,现在更不会。”“你就一定执着于要给我这个教训吗?”宁颂雅的执着让迟燃感觉无法喘气,他拔高的声量让周围人都向两人而来,可他依然愤怒,“宁颂雅,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幼稚!”“……”宁颂雅难得没回话,他湿润的头发令他看上去格外乖巧。雨似乎渐渐小了,他们的声音也更加清晰。“我只是太想见你了。”宁颂雅眼眶红了,很快,泪水从眼睛里流出,但宁颂雅的声音依然平稳。流泪的眼睛,平稳的语气,如此割裂。“如果你不想看到我,那我和死了的确也没什么区别。”“……”“迟燃,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点感情,哪怕是恨,我都想求你多施舍我一些。”迟燃后退一步,他咬紧牙关,害怕声音颤抖。不得不承认,当宁颂雅真正出现在眼前时,真正用这样几乎哀求的语气请求他的怜悯时,他无法做到真的心如止水,更无法眼睁睁看着宁颂雅送死。宁颂雅性格里的极端,没人比他更清楚。“……我给你找个酒店。”迟燃说,“你去好好养病。”宁颂雅不置可否,深深看着迟燃:“不要离你太远。”迟燃掏出手机,刻意避开宁颂雅的眼神,随即打了个车,带着宁颂雅从医院离开。两人一路上相顾无言,迟燃心烦意乱,却又害怕紧张。宁颂雅的出现无异于意味着他们之间并不会轻易结束,但故事的发展权已经不再在迟燃一个人手里。他心中还有诸多疑惑,眼下看来,一时也得不到解答。到了酒店,前台进行入住登记,迟燃下意识念出了宁颂雅的关键信息。三人皆是一愣。前台看了两人一眼,小心翼翼问道:“请问两位的关系是……”
“……”迟燃不知所措,他就应该把宁颂雅送到酒店就走,又担心对方一个人无法处理,他跟着进来帮忙办理入住,这又算什么?说助理,还是亲属?但前台看着也不傻,要求出示证件时他可什么都拿不出来。“前妻。”宁颂雅开口了,很平静,但眼角依然有哭过的痕迹,他打开随身携带的钱包,“他是我前妻,我们在三个月之前刚刚离婚,这是我和他的结婚照。”迟燃彻底呆愣在原地。他看向宁颂雅的手掌,那张他和宁颂雅拍摄过的照片,被完好无损地保存在钱包之中。他们有过夫妻之实,却从来没有夫妻之名。而也正是这时他才注意到,宁颂雅左手的无名指上,那枚同他一模一样的婚戒,依然在闪闪发光。作者有话说:宁颂雅,娇夫模式,on前台给了迟燃两张房卡,迟燃心想他又不会在这里住,但面子上还是应付了过去。毕竟宁颂雅说过他们之间的身份,在外人面前多加解释反而显得心虚。宁颂雅身上没什么东西,除了手机钱包和证件,别的一概没有,连充电器也没带上一个,手机电量早已见底。迟燃有好几次想问,如果他没找到宁颂雅,宁颂雅会怎么办,一个人在陌生城市里,哪怕是宁颂雅,也不见得能全然游刃有余。“我在网上随便挑了几套衣服,选了最快的配送方式,今晚就能到。”迟燃打开房门,又回头补充,“你忍忍吧。”大雨冲刷走了爱恨情仇,就连宁颂雅的锐利仿佛也被消磨。alpha只是低垂着眼,轻轻一道鼻音:“嗯。”迟燃有些见不得宁颂雅这样,这和他印象中那个目无下尘的宁颂雅相去甚远,他甚至怀疑这是否是宁颂雅的双胞胎弟弟,两个人除了长相上没有一点相似。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宁颂雅依然足够聪明,示弱能让迟燃动摇,尤其是他原本恨意的一大部分,如今已经站不住脚。如果宁颂雅现在要求复合,迟燃不会同意。但如果宁颂雅只是想要迟燃的怜悯,他大概也不会全部拒绝。“你……”迟燃气短,“你能不能别这样?”宁颂雅慌乱地抬起眼睛,很是受伤:“你生气了?”“我没有。”迟燃被堵了一下,“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低眉顺眼的样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想这么快就心软吧。”宁颂雅一针见血,但他并未用此作为威胁,反而不在意地笑笑,“可是我除了让你可怜我一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几乎是把这场赌局的筹码摆在台面上,约等于任人宰割。迟燃不知该如何接话,宁颂雅到底还是那个宁颂雅,三言两句就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两人对话就此终结。迟燃心烦意乱,给浴缸接水的时候,想要把自己和宁颂雅一起淹死在里面。片刻后,水面上照出他的眼睛,他仿佛被自己的眼神窥探到了邪恶,方才讪讪收住了想法。宁颂雅说得没错。他对宁颂雅的恨来源于爱,他现在强装镇定,内心依然免不了想和宁颂雅同归于尽。毕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和宁颂雅重逢时的心脏有多难受,酸胀的滋味把他淹没,他和死一次也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