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焦虑,行驶的速度也在不断加快,迟燃反反复复看着手机,他害怕时间流逝太快,而宁颂雅那个疯子,真的会跳下去。宁颂雅可以死在他的手上。但他不能让宁颂雅这样死。潜移默化中,他已经和宁颂雅一样,变得自私而霸道。车窗外的朦胧的高楼景色逐渐被取缔,但大雨依旧没有停歇。出租停在路边,迟燃摸出两张百元大钞放在副驾驶后冲了出去。而这一次,他的手上没有来得及带早餐。乌云遮住天空,自然也让城市昏沉,废弃的大楼早已经被切断电源。迟燃掩住口鼻,打开手机手电筒,寻找着楼梯的方向。脚步声在空荡的商场回响……原本贴在墙壁上的白色矩形瓷砖已经脱了色,贴在货架上的宣传海报因脱胶而半耷拉着,几十年前在这里嬉闹推搡的身影也落了空。小小一方水上乐园,已经被抽干。池子里爬满了青色藤蔓,但因为缺少阳光,生长得太过贫瘠。电梯早就不能用了。迟燃总算找到了楼梯,这里比外头还要阴暗。“颂雅!”他抬起脸,朝上喊了一句。于是整栋楼都在回应他的呼唤。唯独没有他想听的声音。迟燃一层一层、不知疲惫地爬着楼梯。抵达五楼时,手机震动让他头皮发麻。那是最后五分钟的提醒。就快到了。还有两层……他死死握住伞柄,额头和掌心渗出细密的汗水。在无穷尽的脚步声的重复里,路途总算抵达终点。迟燃站在残破的木门之前,他一动不动,颂雅,如果你对我真的还有一丝慈悲,你……呼啦——狂风呼啸。嘭!!!!木门被猛地推开!迟燃被惊得往后踉跄。大雨再一次浇进了这无人问津的楼道。再一次淋湿了想要来一探究竟的旅人。啪嗒。长柄伞摔落于地。迟燃冲进了雨里!天台上还有一层悬空外置的平台,而上面没有任何的防护。——宁颂雅,就这样坐在平台的边缘。一尊珍贵的玻璃雕塑,悬于整座城市上的艳丽花朵。他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黑发柔顺地贴在脸颊。像是听到了不同于雨水的脚步声,于是年轻的alpha总算回过眼眸。“……颂雅……”迟燃的声音落在雨中,被雨水带走。他双腿颤抖,想要靠近宁颂雅,却又害怕误将他推下高空。
迟燃想过很多次和宁颂雅重逢的场景,他们可能心生怨怼,又或许见面不识,可能会挥拳相向,也许依然旧情未了……但那些场景都有处在寻常的思虑之中。没有一个如眼前一般,癫狂而脆弱。“迟燃……”宁颂雅的放低了声音,从未有这样细微的、战栗的声音。迟燃望着他发白的唇瓣,总算想起来,这是一个小他五岁的宁颂雅。“抱抱我。”宁颂雅抬起眼睛,那雨水自然顺着眼角流下,迟燃几乎以为,宁颂雅是在哭,“……我等你好久。我真的好冷。”迟燃怔怔。温热的液体为什么滚入了我的衣领?他想。真奇怪。作者有话说:(平静地帮宁颂雅找找药。)(虽然我坚称他没病,但是他确实需要吃药。)迟燃:和小女鬼攻谈恋爱风险真大。另:本文并非现实向,有部分设定(平台、软件、科技和医疗发展,等等)并不符合现实世界进程,请勿深究。在行车间隙,司机不断地看着后座两人,终于在一个等待绿灯的倒计时里,忍不住问:“……我后备箱还有件备用的大衣,你们需不需要?”迟燃望着身边浑身湿透的青年,从包里抽出几百块钱放在司机手边:“不好意思,等下就要到医院了,就不麻烦您了。这个钱您拿去清洁一下吧。”哪怕是现在,迟燃依然处在梦境中一般,宁颂雅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哪怕不久前对方还坐在天台上,随时可能被狂风暴雨吹下。现在的宁颂雅对他而言太陌生,这三个月间,他过得不好,宁颂雅也未必顺利。他没办法对宁颂雅熟视无睹,在那一道几乎是呜咽的恳求下,他带着宁颂雅离开了孤零零的下雨的天台。“……如果你想打电话给麦沁,我就跳下去。”迟燃手上的动作停了,他抿抿唇,熄灭了手机屏幕,抬眼正对上宁颂雅的目光。宁颂雅的头发上还在滴水,嘴唇青白,但气息依然很平稳。他只是这样看着迟燃,足以让迟燃心脏狂跳不止。他从宁颂雅的目光里看到无措的、又充满庆幸的自己。“那你还去医院吗?”迟燃低声问,他相信宁颂雅能说到做到。而他却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只能让步。“我不想去。”宁颂雅说,“可是你想让我去,那我就去吧。”“我还想让麦沁派人来接你。”迟燃扯扯唇角,“为什么不同意?”“我不愿意。”宁颂雅说完便转开了目光,随意地看着车外模糊不清的车流。在迟燃印象中,宁颂雅几乎没有失态过,除了当初在别墅指责迟燃出轨和揭露真相的那两夜——但宁颂雅并非没有情绪波动,他的疯狂都掩藏在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比如现在。“不愿意就算了。”迟燃有些胸闷气短,他不知道是源于宁颂雅对自身安全和健康的漠视,还是对于自己在宁颂雅面前出现的动摇。还没等他想清楚,他们已经到了医院。急诊科先是给宁颂雅做了最基础的身体检查,迟燃从alpha应急生存资料处购买了一套衣服和毛毯,医生说幸好送来及时,宁颂雅正处在易感期,淋了两三个小时的大雨,险些出现失温。说这些的时候,宁颂雅依然在出神,迟燃跟着问了一句:“要不要办理住院?”医生道:“可以办,但是不建议。他目前的情况还没到住院动手术的地步,又处于易感期,很容易影响到院内的其他患者,我的建议是居家休息观察。饮食上注意清淡,尽量不要刺激他。哦对了,宁先生之前的胸口受过伤,这段时间还要多加小心,避免旧伤复发。”迟燃刚要应下,许久没出声的宁颂雅忽地问:“你很想丢下我吗?”他顿了下,又说,“那你刚才不应该来找我。”迟燃头疼无比,这么久了,宁颂雅还是那个喜欢自说自话的宁颂雅。但是现在这种可怜的模样,让迟燃准备了三个月的狠话实在没有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