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来后,杨武的姿态就放得很低。
景暄悠悠一笑,眸光从茶碗里抬起,掠了他一眼:“可本王怎么觉得,杨大人此番既想为令公子求情,又想为杨氏一族求生路呢?”
杨武没料到他如此直白,神色僵滞了一瞬。
沈青黎忽地笑了一声。
她容貌昳丽明艳,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杨武看着,无端地生出几分不安。
沈青黎笑意浅淡地提醒他道:“杨大人想为自己,为家眷,为族人,求一条生路,就该有些诚意,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平白浪费时间,还显得杨大人你不真诚,有心拿捏。”
“下官惶恐。”
杨武躬身又是一揖,心头一阵阵发沉,多了几分焦虑。
原本,他想借着投名状,为杨家多谋一些好处。
如今,完全失了主动权。
宴王妃太过厉害,三言两语,就让他处于劣势。
他不甘心。
沈青黎微笑,平和说道:“大牢那种地方,杨大人最清楚,不论何人,尊贵也好,卑贱也罢,都免不得要受点皮肉之苦,杨公子身娇肉贵,也不知能不能经受得住。”
杨武心底发寒,抬起头,对上一双沉静温和,笑若春风的眼眸,忍不住生出一抹悚然。
他不敢再生什么小心思,如实道:“下官知道殿下在查雪灾暴乱一事,下官可助殿下一臂之力,还请殿下高抬贵手,对杨氏一族从轻发落。”
景暄侧眸看着他,开口说道:“此事,窦章有罪,杨大人也未见得就是清白的。”
“杨家虽然有罪,但下官可不敢通敌叛国。”
景暄神情一顿,慢慢冷凝起来:“通敌叛国?”
杨武道:“往年,凉州虽有雪灾,但不甚严重,百姓熬一熬也就挺过去了,所以,窦章把官粮卖了。”
景暄眉眼间的冷色更重了:“卖给了北燕?”
杨武点头,继续往下说道:“谁知,碰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雪,粮仓里没有一粒粮,窦章拿什么去赈灾?”
说到这里,杨武停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冷嘲。
“殿下不知道吧,最开始,根本就没有什么暴乱,是窦章自导自演的,他煽动人心,挑起民乱,借着这场暴乱,烧毁粮仓,毁去所有痕迹。”
景暄沉着脸没说话,清隽温润的身影投到地上,沉黑一片。
沈青黎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杨武笑了笑,言语间,有些自得:“这凉州城,没有我杨家不知道的事情。”
沈青黎看着他,脸上神色淡得近乎冷然。
杨武浑身一激灵,收了那忘形之态,凛然说道:“王妃是怕下官参与其中?杨家先祖死在北燕手上的,不计其数,下官绝不会与北燕勾结,下官可以以杨氏满族的性命和荣辱起誓。”
他越是信誓旦旦,义正言辞,沈青黎心头的怒火便越汹涌炽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