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宇则内心也闪过犹豫,他真的不后悔吗?
他真的从来没有信过余岁编造的那一番祝烬满城通缉他的谎言吗?
“君要臣死,臣欣然趋之。”
我这辈子,就一个这么在乎的人。
耗尽了一生的力气,不会再有了。
栽他手里,我不悔。
余岁静默了半晌,将这几个字翻阅数百遍,垂眸浅笑,喃喃一句。
“痴儿……”
这样势均力敌的赌局,才能有意思。
他缓缓起身,景天蓝的身影行了数几十步,沿着水榭款款远去。
腰侧的宫铃叮铃作响,随着步子摇曳,倏尔美人一页光影捻在指中,回眸莞尔。
下一瞬自水榭而始,不断逸散的银光圈禁了整处私宅,石板上印着古老神圣的符迹,一道明光自余岁而来,径直涌进了尚宇则心口。
“在下感念太师多年厚待,已经对您多加容忍,但凡请太师日后不要自作聪明,好生在此处将养身子便可,莫要再生其他的念头。”
余岁拂袖隐在微微银光中,不再多给尚宇则一道眼色。
除了孟府私宅的仆人送吃食以外,尚宇则再无同外人交涉的可能。
就让他独自清醒,与世隔绝,不通尘世变故,就这样静养到三界审判。
一股苦味在嘴中散开,祁颂缓缓睁开眼时,张自真正耐心地一口一口喂药给他。
见他醒转了,温声道:“祁大人的身体按理来说应是好全了,可张某进来见祁大人捂着头,下一瞬便不省人事,张某并未查探出什么确切的病症,祁大人自身可是有何隐疾?”
或许是张自真身上的药草味甘冽醇厚,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祁颂莫名有些许放松,摸着床沿坐立起来,哑声道:“不清楚,祁某早年的记忆缺失,或许在早些时候便有这头痛之症也说不准。”
张自真的眼中有些犹豫不决,祁颂见状继续道:“张大人既是祁某的救命恩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某是有些话想告知于祁大人,但祁大人未必想听,听了也未必会信,徒增烦恼而已,还是算了罢。”
张自真无奈地摇头,复又将药水喂到祁颂嘴边。
祁颂不知为何,淡定地接受了张自真这样亲昵的举动,许是他心里认为医官对病患都是一视同仁,张自真不过是履行自己的指责而已。
“张大人尽管说便是,信不信祁某心中自有论断。”
这句话本是好意,祁颂说得有些生硬,连他自己都微怔住,内心苦笑道自己果真是寡言少语久了,说话之间都颇有一股强硬果决的意味。
这点性情对张自真来说微不足道,脾气暴躁的病人数不胜数,医者的脾性往往都被磨炼得纯良敦厚,更何况张自真本来便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好吧,若是祁大人头痛之症再犯,还请及时告知张某,我们便不再提这些往事了,这样可以吗?”
祁颂默然地点头,冷淡地凝着张自真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