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郎中一句话,局势顷刻间逆转。
花厅内氛围十分紧张,谢老太太这时才找回些理智,目光萃冷看向李满禧,隐怒道:“你还有什么话说!随意攀诬家中其他女眷,可见心思歹毒之极!你从今日起便去祠堂里跪着,跪满三日再出来!谦儿也送到我院子里来养着,免得被你这样的母亲教坏了!”
又看向李满月,语气柔和几分,“快起来,地上凉,不要冻坏了身子。”
只要她这腹中是谢恒的骨肉,那其余的都可以暂搁,一切且等她生下孩子再说。
李满月柔柔弱弱地被搀了起来,捏着帕子抽泣不停,嘴里还佯装大度地说,“黎侧夫人也是为了槐王子嗣考虑……只是也不知我究竟哪里惹到了黎侧夫人,这才遭此大祸……”
李满禧目光平静地看向她,一时间竟有种跳入她圈套的错觉。
李满禧静了静,身子委顿到地上,沉声辩道:“贵妃娘娘,老太太,太夫人,此事妾身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实情,可温氏虽心肠歹毒,却也不能未卜先知啊,何至于不攀诬其他人,只写信指认李满月……此事实在蹊跷,还请三思!”
谢婉柔和余氏皆不置一词,谢老太太冷哼一声,用力杵了杵拐杖,“还在狡辩!后宅女人兴风作浪这一套你倒是玩的炉火纯青,犹记得你从前只是李侧夫人身边一个陪嫁婢女,如今到这样的地位却不知满足,用尽手段想拉旧主下水!今日我便要正一正后宅的这种不正之风!”
老太太沉声喝道:“来人!”外头应声进来几个粗壮婆子。
老太太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李满禧,“把她给我捆起来重打十个板子,再送去祠堂里罚跪,期间除了水,什么都不要给她用!”
“是。”粗壮仆妇听令扑上前来,一左一右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贴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满禧挣扎一番无果,心底有些怕起来。
谢老太太是要动真格的,而这偌大王府无人可以保她!
“老太太!”李满禧唤道:“狸奴没有撒谎!老太太……”
谢老太太却已认定这一切都是她的争宠诡计,根本不听她言,反而威慑道:“这回我是看在你是谦儿生母的份上才饶你一命,再有下次,必定杖杀勿论!拖下去!”
大宅院里的生杀向来这般随意,纵使李满禧已抬为侧夫人,也为谢恒生下庶长子,但只要老太太想,便可轻易夺了她的命去。
李满禧心底一片悲凉,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李满月身上,看清了她眼底的一抹得意。
李满禧恨怒却无能为力。
粗壮仆妇手上力道大,拽得李满禧手臂生疼,她想挣脱开,又被拧得更重,眸中不觉涌起一眶泪意。
长廊上帘席之外天已暗沉,廊中点了灯,广阔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廊幽幽的烛光。
李满禧被拽到空地上,两个婆子将她按在板凳上,两个婆子执棍,便是要抽她板子的架势。
其他人皆在花厅中看着,李满月心里更觉畅快非常,不由舒坦地叹出一口气。
从到这府中的那一刻开始,还没有过这般令李满月感到舒服的场面。
经此一闹,往后她的日子或许仍旧战战兢兢,可能杀一杀李满禧的风头也是好的。
她后倚到凳子上,目光淡漠含笑地望向院中狼狈的李满禧。
粗壮婆子正死死按住李满禧,口中喝道:“侧夫人,您还是别动了,老婆子我手脚粗鄙,省得我不知轻重伤着您。”
李满禧奋力抬起头来,目中寒凉地看向廊中的李满月,姐妹两个身上本流着一样的血,却争斗至此,早已难容彼此。
那婆子高举手上板子,李满禧已然听到木板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声,她紧紧闭上眼,却没等来预想之中的疼痛。
忽而“砰”一声,听见那婆子一声闷吭,李满禧茫然回头看去,那婆子已被踹倒在地,而她身旁站着的正是已两月未见的谢恒。
他黑了些,面容却依旧清隽,右边脸颊上多出一道伤痕,似乎久伤不愈,边缘隐隐发黑。
他的袍角被寒风吹起,在浓郁的夜色中猎猎翻动着,如同一只捕风而飞的雄鹰。
李满禧仰头看着他,与他平静对视着,鼻头忽而就是一酸,眼泪砸落下来,在地上洇开一块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