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梅面色凄惶惊恐,一个踉跄没走稳,从台阶上跌到桌前,她膝行几步,伏倒在谢贵妃跟前,连连求饶。
“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谢贵妃冷哼一声,“你既叫本宫饶命,可见心中有鬼,还不速速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寻梅回身看了李满月一眼,眸底都是无助和隐忍,她抿了抿唇,哭道:“侧夫人,奴婢,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啊……”
她一头磕在地面上,额角磕出一块小小的伤口,血顺着面颊往下流,滴在青石板上,格外鲜红刺眼。
寻梅壮士断腕一般沉声说道:“侧夫人在西府别院禁足时……私会,私会外男,回府没多久便查出有孕,为了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命,只能用计留下槐王,后来谎称是王爷的孩子……”
“你胡说!”李满月指着她尖声喝道:“你到底收了那个贱人什么好处,要这样构陷于我!”
“还有你,”李满月目眦欲裂,若是手边有刀,恨不能冲上来一刀割破李满禧的喉咙,“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买通我身边的婢女,让她这样诬陷我!”
不顾谢贵妃和老太太、余氏惊慌而狐疑的眼神,李满禧跪得笔直,目光落在花厅外窗精致的花纹上,温声道:“事实如何,只需太医一号脉便知,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
李满禧向贵妃俯下身子,道:“贵妃娘娘,李满月胎中之子尚未生产,寻常恐难判断究竟是槐王骨肉,可自从李满月禁足之后,槐王从未宿在漪澜轩,除了王爷外出公务前的那一夜……若李满月胎中之子月份过大,可见这胎有鬼!”
李满月心头一凉,面如死灰。
她心里压根没有底,事实也正如李满禧所说,这孩子若是超过三个月,便肯定不是槐王的孩子。
可自己的性命和荣华富贵就在一念之间,李满月脑中忽而格外清晰。
她扶着肚子站起身来,走到贵妃面前端正跪下,柔媚的面容上一片哀戚,眼眶中包着一眶眼泪,泫然欲泣道:“贵妃娘娘,我家世显赫,家中教导甚严,母亲更是从小教导三从四德,女德女训抄过不下百遍。郎中说我怀胎那日我还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可如今这样大一盆污水泼在我身上,叫我还有什么颜面活着!若是孩子知道他尚在肚中时便被人怀疑,定是悲愤不已,倒不如不要将他生下来!”
说罢她便起身要往柱子上撞,被谢婉柔的两个宫人死死拉住,这才免于见血。
李满月歪倒在地上,哭道:“这个姓黎的贱人本只是我身边一个低贱婢女,用尽手段爬上槐王的床榻,抢在我先生下长子,如今看我有孕,怕我的孩子抢走她孩子的地位,就如此诋毁,便是今日能证明我清白,叫我还怎么活啊!”
谢婉柔和老太太对视一眼,两人心底都有些打鼓起来。
李满月所说倒也是实情,今日若是叫了太医来,无论结果如何,都多了一层风险,若这太医嘴是个不牢靠的,家丑外扬,李满月肚子里的孩子纵使是槐王的,日后也很难挺直脊背做人了。
两人对峙之下花厅之中寂然无声,唯有窗外风吹草树的声音。
余氏漠然看着二人,打破僵局开口道:“去将日常给李侧夫人安胎的郎中找来。”
李满月哀弱哭着,暗暗松了口气,余氏这句话便是证明她心中亦是摇摆不定的,座上这三位槐王府的长辈,纵使对李满禧所说十分震怒,可到底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能判断她们二人谁说的是实话。
两名宫人一边一个拉住李满月,以防她又寻死觅活。
长廊之中脚步声纷沓而来,郎中拎着药箱慌张赶来,一见花厅之中狼狈不堪,他眉心一跳,苍老的容颜上有几分动容。
余氏沉声道:“侧夫人身体不适,特传你来诊脉,郎中,你去瞧瞧吧。”
老郎中浑身一凛,沉着道:“是。”
他快步走到李满月跟前,将帕子搭在她手上,凝神诊了片刻才开口道:“侧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好生将养几天便无恙。”
余氏点点头,“请问郎中,侧夫人这胎安稳了没有?”
老郎中拱手回道:“寻常妇人三月胎像便会安稳,侧夫人这胎虽才两月有余,可侧夫人日来身体康健,已然养的很好。”
“两月有余?”余氏疑道:“郎中当真没有诊错?若我记得不错,应当足了三月才是……”
这话一出,郎中当即抬头,笃定道:“这个小人倒是不知,只是从胎像上来看,的确才两月有余……”
众人神色莫名,谢婉柔更是垂头看向挺直跪立的李满禧,一脸探究模样。
余氏点了点头,心下也有些犹豫起来,后宅中女人争宠之事屡见不鲜,便是她从前也没少受过温氏暗害,孰是孰非,究竟又该如何判定。
这照理说,李满月家世显赫,她生出来的孩子身份自然也更加贵重,是以虽然她从前一直不喜这位李侧夫人的性子,但自从她有孕后,也是一直忍着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