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垂眸看李满禧,嘴唇微微抿着,下颚绷出紧张的线条,显出隐忍的怒气。
他侧首,目光扫过廊下站着的数人,最终停在刚刚欲抬手行刑的老婆子身上,目光森冷。
“谁敢在本王的院里造次!”
四周静谧无声,谁都不敢言语,李满月早吓得站了起来,嘴里喃喃道:“王,王爷?”
谢老太太与谢婉柔也站起身来,眼睛瞪得圆溜,余氏更是惊声呼道:“恒儿……”
谢恒负手而立,朝着几位长辈的方向微微躬身,“不知黎氏所犯何罪,惹得几位长辈要如此重罚于她?”
谢老太太垂首不言,谢婉柔也不知从何说起,反倒是余氏一眼看到谢恒脸上伤疤,急步走到近前来,捂着嘴惊恐道:“恒儿,你脸上的伤疤……究竟怎么回事?”
“一点小伤而已,劳母亲挂心。”他语调微缓,眼神却依旧狠厉,目光扫过身侧,沉声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听闻他无甚大事,余氏松了口气,眼神顷刻间冷淡下来,叱了一声,“你这后院里乌烟瘴气,老太太正在替你整治内帏。”
谢老太太哼了一声,指了指李满禧,“恒儿,这便是你骄纵出来的宠妾,果然身份微贱之人,上不得台面,李氏,你自己来说!”
李满月猛然回头看了谢老太太一眼,手上无意识地扯着袖子,因心里有鬼,垂头不敢直视谢恒,支支吾吾说道:“黎侧夫人恶意攀诬陷,想造谣,造谣妾身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王爷的……”
此话一出,谢恒双目骤然凌厉,带着寒意盯向李满月,一闪而过的惊诧后,又忽然变成了了然。
李满月被她看得发毛,不自在地挺直腰背,却垂着头不敢看他。
余氏皱着眉道:“你外出公务,此事还未曾告知于你,郎中来诊,说李氏已有两个月身孕。”
谢恒沉默不语,忽而淡笑一声。
他未置一词,却先将李满禧扶了起来,触及她的双手时才发现她竟在微微颤抖,谢恒微微合拢手臂,揽住她的肩膀。
李满禧微微抬眸,看向他瘦削的下颚和那道醒目的褐色疤痕,忽而感慨万千。
他似乎总在最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并不因为怜悯来救她,而是一种疼惜,除了母亲和姐弟,李满禧从未在旁人身上体会到过的疼惜。
李满禧有些发怔,谢恒带着她往廊下走去,脚步随意却不容任何人置喙。
谢老太太见他全然不当一回事,皱起眉头,苍老的面容上皱纹更深几分,“恒儿,你这是做什么?后宅女人争风吃醋,用这样阴损的招数来残害人命,若不是我们几个老妇明察秋毫,岂非要亲手害死骨肉至亲,这等毒妇,你也要袒护不成!”
京中早有传闻说槐王专宠房中婢女,谢婉柔本还不当回事,如今瞧见这般场景,心中才有些明白过来,传言不虚,谢家果真出了这样一个是非不分,只专心宠妾的男子。
谢婉柔亦开口规劝道:“恒儿,这本是你房里事,姑母不该多管,可这毒妇今日敢趁着你不在设计陷害,难保来日不伤害你的孩子,今日若不给她一番教训,恐日后难安,你还是听我们的,叫她去祠堂跪一跪,也能磋磨磋磨这狠毒的性子……”
“姑母,她何罪之有?”
谢恒突然问道,语调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却能叫人听出话底的几分薄怒。
谢婉柔被问得猝不及防,没料到谢恒敢这样与她顶嘴,当即心里又怒又狠,认定是黎氏这个妖女蛊惑了谢恒,冷笑一声。
“好好好,外头都传言你宠爱妾室到了不分尊卑的地步,本宫还想着你向来不是这样的人,如今看来,当真是美色误人,让此等妖妇都能以王府侧妃的身份自居了,今日本宫定要为你扫清身侧祸害,来人呐!”
谢婉柔身居高位数十年,日常都是平易近人的模样,可真生起气来时嘴唇微抿,周身气势凛然,话音刚落,一直伴在她身侧的宫人便上前来。
“把她给我按住了打,本宫倒要看看,今日谁敢拦!”
两个宫人相视一眼,似乎都在思忖该怎么办,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去,还未触及李满禧的一根毫毛,谢恒忽而开口道:“并非谢恒袒护,而是……她说得本就是实情。”
这话轻飘飘的,实则并没什么分量,可在场之人听起来皆是一脸惊诧。
谢老太太趔趄一步险些摔倒,被扶住后惊疑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满禧亦是不解地抬头看去,谢恒却很镇定,展现在她眼前的半张脸沉着冷静,似乎在说之事并不与他相关。
谢恒哼笑一声,目光森冷地落到一旁惊惧到一句话说不出来的李满月身上。
“本王从未与她圆过房,她又何来怀了本王的孩子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