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不屑地看了看李善叶:“不过能想到在我娘身上下功夫的,全天下怕也只有你一个人了。我的屁事,你知道的比她多……”
“呵,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我娘她……”官稚垂着眉眼,“她是怎么说的?”
李善叶把玩着手里的玉箫:“她没有透露很多,只说宫里有位至高无上的女贵人,可以在危难之时拉你一把。”
“像是她说出来的话……”官稚笑了笑,“看来容悦和阿秋妹妹两个人出马,也没比我多讨到什么便宜。”
“阿秋说,见你娘长恶不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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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坐在书案前,从正午到日落,江令桥已经蹂躏完了一沓笺纸,却一段像样的话都写不出来,往往在人名之后提了寥寥几个字就心烦意乱地团起来扔掉,而后另起新笺,蘸上浓墨,期望可以比上一回多落下几个字。可一遍又一遍,却也只是循环往复,有始无终。
不知不觉中,皱巴巴的纸团已悄无声息地落了满地。
她有些无措,不知该从何说起为好。过了这么久,楚藏还未把夏峥的死告诉夏之秋,她日日都留心着宫外的动向,但偌大的国师府却整日相安无事,安宁如常。
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谎言筑起的危楼、粉饰出来的太平。亲人辞世,为人子当知晓,更何况夏之秋是夏将军唯一的女儿,她又是个方正执着的性子,若真的十年二十年之后才知道父亲早已死于枕边人之手,葬身狼腹尸骨无存,这一辈子怕是都不会好过的……
江令桥一直都在等着楚藏向夏之秋坦白,可如今看来,他并无主动交代的心思。
她本想寻个时机与夏之秋直说,可每每想到那个场景便觉得残忍,字字句句都像是凌迟的刀,一下一下尽剜在夏之秋的皮肉上。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勇气当面与夏之秋讲,只能托付笔墨,以期精魂被凌迟之时可以婉转些,再婉转些,哪怕只有一点点。
夏之秋芳鉴:前尘故事尽往矣——
垂眸望着笺纸上那寥寥几个字,怎么看怎么别扭,总觉得难合心意,遂又无可奈何地揭起,胡乱揉成一团信手扔去身后。镇尺铺陈开新笺,扼袖蘸墨,江令桥阖上双目,在脑海中细细过了便该说的话,而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揽袖再一次提笔落字。
夏之秋醒来的时候,是个灰蒙蒙的阴雨天。
这一觉睡了很久,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像一匹没有尽头的白绫,从脚踝那里一直绕啊绕,绕啊绕,缠住了她的双腿,绑住了她的双手,细腻的丝缕抵于她的脉搏,一点一点向上蔓延,仿佛是水鬼的白发,湿漉漉的,带着扭曲的生命力,缓缓攀上猎物纤细的脖颈,用最温柔的力道钳制住命门。一切似实非虚又如梦似幻,她在虚妄中开怀大笑,一瞬之间又风云变幻,跂坐在现实里嚎啕大哭,一次接着一次在梦境和梦境所编造出的现实里盲目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那些绕指柔的束缚。
终于,在梦境的白绫闷住口鼻,就要生命垂危的时候,凶器迅速褪下,女子从梦中逃离出来,鼻翼微微翕动,她睁开双眼,闻见了冬日清冽的雨露香。
天也落泪了。
夏之秋微微偏过头,看见一个男子正伏身于床前,双眸微阖,脊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
是楚藏。
她的喉间有些发哽,酸楚得难受,像有一团发腻的棉花堵在喉舌之间,不得上下。她还记得灯青死在面前那日,原本是慌慌张张要带着她离开的。明明只是一如往常出去了一趟,为何回来却俨然变了一个人,在那短短的一盏茶时候里,究竟遭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