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臣等着?殿下的信件。”
沈林点头,又?道,“说来臣始终有一事不明。”
洛久瑶:“你?问便是。”
沈林顿一顿:“殿下当初因替太后娘娘抄经祈福被?带出若芦巷,只是臣想不明白?,世上能为太后娘娘誊抄经文的人有许多,若是她想,大可盛行此风以证其诚心修佛,为何会……偏偏看中了?殿下所写?的经文?”
灯烛爆出一声噼啪,洛久瑶没去瞧,只是抬眼,冲他笑了?一笑。
“是啊。”
她笑着?,将手放在桌上,勾指挽起衣袖。
一层,又?一层,掩在衣袖下的手臂纤细,其上俨然是两道深而长的伤疤。
沈林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剧烈地抖了?抖,便在那一瞬明白?过来。
“当年七皇兄一心觉得?,容妃打入冷宫之事与我的关系甚重,所以派了?许多人到若芦巷去,目的便是不要我好过。”
“在那个地方,吕姑姑死后,我几乎难以活下去。你?说得?对,即使我将她留下的东西换做纸笔,誊抄千万遍经文用以所谓的祈福,也都是旁人轻而易举便能替代?的。”
“我所抄写?的经文与旁的相比没什么特别,甚至笔触更为稚嫩,但让她注意?到我,是因我呈上去的……是万字的血经。”
“我用血经吸引了?她的注意?,借此向她投诚,太后身后的世族曾与先?皇后的母家同出一源,自先?皇后故去亦日渐衰微,她需要联结一方势力?来支撑她,支撑她背后的世族重新在朝堂上立稳脚跟。”
洛久瑶攥紧衣袖,“宫中的皇子除了?太子,皆有后妃抚养,只有我可以任她摆布,是个很适合做纽带的人选。”
她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向她投诚。
话音落,洛久瑶放下衣袖,企图重新遮住腕上的疤痕。
沈林轻轻牵住她的腕。
灯烛的焰光摇摇晃晃,他看着?她袒露在灯影下的伤疤,眼中的疼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他想。
她受过的伤,舍弃过的东西,捱过的冬日,究竟还有多少呢?
寺庙之下,山石之上,分明有座座慈眉善目的佛像,日复一日的,面带悲悯地望着?人世间。
可沈林却知道,在这一刻,洛久瑶手上的伤疤,只有他看见了?。
他抬手轻触她的手臂,连指尖都在颤。
“很丑对不对?”
洛久瑶捏了?捏他的指尖,“但我并不厌恶这些疤痕。”
沈林勾住她的手指,将她的手包裹进掌心里。
她的手很冷,他很想牵紧些,却又?觉得?眼下已太过逾矩。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殿下想将当年的一切都记在眼里,印在心里,就如同这疤痕一样。”
洛久瑶又?捏一捏他的掌心:“沈林,你?又?抢我的话说了?。”
她说的是玩笑话,可沈林牵动嘴角,却扯不出一个笑来。
他只好抬手,轻轻为洛久瑶盖下衣袖。
“天还凉,殿下莫要着?凉了?。”
与宫内相传消息所差不?多?,太后的銮驾在十日后回宫。
彼时正值上元佳节,圣上下令在奉安殿摆家宴,阖宫同庆。
宫妃提早等?候,皇子公主亦早已依规矩落座,在左最近是洛久珹的案桌,洛久瑶偏头瞧一眼?,却正瞧见了坐在洛久珹另一侧的少女。
那个常年抱病不出的六公主,洛久瑄。
因体弱又极少?出门,少?女身量消瘦,肤色很白,大概是畏寒的缘故,殿内温暖,她手中却捂着手炉,所穿衣裙也?格外厚些,层层叠叠堆在身上。
好似这样就能充盈那具支离的躯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