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纨观来,这墓中灵牌,姓氏均为“李”姓或“穆”姓。在沈吉的灵牌左侧,就有一李姓灵牌,上面赫然写着:“李渊之灵”,两灵牌置于正中,像是要凑成一对。其上侧还有一位,写着:“母穆华婉之灵”。
“这是……?”卫纨强压着心中无措,却难掩声音颤动。
其他人此时已退了出去,殿内唯有赵渊和卫纨两人。赵渊望着面前,对卫纨道:“赵某已命人将沈家安葬,卫姑娘既来了,就上柱香吧。”
上香是要上的,却不能不明不白。
卫纨道:“小女谢将军怜惜沈家之情。可依礼,非亲眷之人,不适宜葬于一处。免扰了泉下之人安息。不知将军为何如此安置?”
话中有不安,有惧怕,亦有责怪。
沈家生前问心无愧,死后也不愿为人打扰,何故与人合葬?
“李渊又是何人?如此摆放,确是不妥!”卫纨略带怒意的问询道。
赵渊面上不以为意,语气却是不善,“姑娘若是觉得,凭外面几位卫家军就能保你平安,未免太过天真,”他迈步向前,伸手轻拭着沈吉的灵牌,“你说自己师承沈吉,她难道没有教过你,不该问的,要学会闭口么?”
殿内无风,烛火摇曳如同鬼火。
卫纨也算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于死亡,并不十足畏惧,可沈家冤情未平,她不能就此了结生命。
灵台上的火光似是在召唤她前去。
她行至灵牌前,为自己和家人上了香,又低头郑重地叩拜,心中默念:爹,娘,弟弟,路上平安,沈吉定会为你们报仇,你们泉下有知,莫要过于牵挂。
事毕,卫纨站起身,仍道:“将军不说,我却不得不问。这话并非为我自己,而是为沈吉而问!”语气放缓,又道:“沈家虽是普通民户,却为人清正,死后也理应得到妥善安置。小女想着,是否可将灵位和尸身挪开,另辟一处摆放,更为妥当?”
赵渊低头看向指间,冷冷道:“与这李氏江山同葬,算不算妥善安置?”
卫纨大骇,脑中轰然炸开:是了,这李氏,正是当朝国姓,而这穆氏……则是前朝时与靖昌交好的烟穆国的国姓。据听说,当年穆氏公主和亲当今皇帝,却因两国邦交破裂,不明不白送了性命。
“这沈家……为何要与李氏和穆氏合葬?”
卫纨不自觉问出了声,心中更为惶恐,不知不觉抚上颈间那颗石头,漆黑如墨,被她体温捂得温热。
那石头一露,赵渊一改颓然,猛地近到她身前,扬手便扯了过去。
卫纨大吼:“你这是作甚!”
赵渊瞳孔映着烛火,如幽灵一般,“这石头……你从何处得来?”
“是沈吉送于我的。将军这是为何?!”
卫纨边说边上前去抢,可又怎会抢得过,反被那人擒住,一只手死死捏上她的脖颈,厉声道:“若是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了结了你,放在这里同她作伴,免得她泉下孤单。”
那人力道极大,卫纨险些背过气去。这将死不死,最是磨人。
卫纨钳住那人手腕,使出全力,也对抗不得。
濒死之际,卫纨瞳孔微散,恍然间却莞尔一笑,眼角淌下泪来。滚烫的泪珠落入那人指间。
“死便死了,不过是魂归那尘外仙境……有甚……可怕。可我若死了……这沈家的不白之冤,却再,难见于天下……”
“尘外仙境”四字一出,脖颈上的力道倏地松了,卫纨大喘,勉强维持在平衡。
却听那人道:“看来,你确是沈吉故人。”
原来车上一叙,他并未信卫纨半分。只是自己一人寂寞,不如找个人一同祭奠,再随意陪葬罢了。
卫纨心中一片寒凉。
是了,知晓这许多秘密,还能活着出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