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期望,早点下去,与烽儿相见。”林翠薇说着,又忙不迭地
改口,“不对,葭儿刚刚说了,烽儿他已往生,或许,他已经长到四岁五岁。”
胡葭轻拍林翠薇的手,给予她力量,“淑嫔临行前,也曾记挂着母后。”
“哼,她当然要记挂,炽儿可是她的亲儿子,做母亲的,从来皆是心软。”林翠薇嘲弄道。
“姚青潼,她可曾说过什么?或是,要你回来求我,将她深爱的儿子,匡扶上那东宫之位?”
许久,胡葭才摇头,“淑嫔从鬼门前经了一遭,心中已然放下执念。”
“她只说,后宫众妃,煞是可怜。承君之恩露,便以为拥有一切。实则不然,这宫中女子,无一不是庙堂这副棋局的棋子。”
“天子之心,向来难测,帝王之情,尤为冰冷。淑嫔与母后一样,皆是无法操纵自身的可怜人。”
“而情爱恩宠,却只是那水中幻月,镜中虚花。”胡葭默默叹口气,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宫闱中的一粒砂呢。
“我与她不一样,”林翠薇摇头,“我无法违抗圣意,而她,却是选择踏入这大炎宫内。她原本可以做她高高在上的西梁巫女,是她动了凡情。”
“母后,淑嫔不愿衔负那不堪骂名,她临行前,只求一愿,母后莫要恨她。她从未做过伤害太子之事,且甘愿将二皇子送到母后身边。”
“哼,她临死也要再狡辩一翻。”林翠薇嘲讽起来。
“她让你传这话回来,无非是想让我替炽儿谋远,同为母亲,我
哪能不知她心中所想。”
胡葭拿起狐毛手套,替林翠薇戴上,“母后所言极是,可这天下,哪个母亲不为自己孩子着想呢?”
“母后,葭儿该回了。”胡葭福身作礼,拜别林翠薇,临走之际,又再加上一句。“那一年,替太子诊脉的李太医于太子薨逝三日后告老还乡,那个小医官也销声匿迹。”
“母后出生书香世家,门生文人无数,若未被选入宫中,想必也是与笔墨为伍,或山水寄情。”
林翠薇抬头,表情有些愕然,她确实曾与林家的一门生,暗有情愫。若无进宫这一圣意,或许她就嫁给那人。
往事又涌上脑海,林翠薇眼瞳微震,犹疑升起,“自我有孕以来,便是李太医替我诊脉。”
“烽儿早产,先天不稳···李太医也是煞费苦心,才保住我母子二人。”渐渐地,她越说越无力。
胡葭探着身子,“母后知书有礼、贤良淑德,又怎么是那罔顾伦理纲常之人。”
“只不过天底下的男人,疑心皆重,就算九五之尊,也不会例外。”
“我的烽儿,本就早产,自出生便泡在药罐里,每日灌药喂药扎针,嚎啕大哭。见着他哭,我这个当娘亲的,心头就如被千根针扎过一般。”
“可为何,烽儿遭受如此折磨,却被怀疑非皇家血脉?”
胡葭紧握着林翠薇的双手,“母后,母后,不可妄言。”
“呵,哈哈哈。”林翠薇笑起来,笑着笑着,泪又
掉落。
她起身,狐毛手套滚落在地,凤袍也随意耷拉着,拖着沉重的身子,林翠薇一步一步地朝佛堂走去。
“我要去抄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