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磨朱砂,她走到一个装着印泥的瓷缸前看了看,发现这新搅好的印泥上面有不少毛刺,连忙找来艾绒一瞧,果真根根短小。
这样的艾绒,怎么能做出好的印泥?
她转头正欲询问谢小五,又转念一想,市面上好的长艾绒,价格也更高昂,以这家小店的营收,只怕不足以购买。
想到这,顾简倒吸一口凉气,她果然是在王府待太久了,不知不觉地染上了某些不好的习性。日后她若要自己开店,这些问题,都是她要面临的,她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谢老四到后,店里才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
顾简坐在屏风后,等着谢老四按客人的要求,将写好的印稿交给她,她再进行刻制。
闲来无事时,就和谢小五说说话。
一天下来,顾简发现来四时斋的几乎都是商贾,偶有几个穷酸的书生,像昨晚在夜市碰到的那些文人雅士,一个都没有。
而且客人虽然不少,但用的印石都很普通廉价,卖的也很便宜。
顾简一天刻了二十方印,除去印石的本钱,一共就挣了两百一十二文钱。
日薄西山,顾简正在专心刻最后一方印,谢小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谢老四在前头计好今天的账,提着一盏灯笼绕过屏风,走到顾简面前,看向她手中的印。
她刻的,远比他写的稿要好上许多倍。
顾简听见脚步声,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快好了。”
“不急。”谢老
四微笑着抚了一把胡须,犹豫了片刻,说:“其实你不需要刻得太过精细的,这样太辛苦了。这些印主大多是些商贾,他们与文人不同,来我这,只是想花一点小钱买一方象征自己身份或店面的印,并不懂印中的精巧。”
顾简说:“不要紧,我到这来,也不全然是为了挣钱。”况且,闯南走北的商贾,眼睛最为毒辣,即使看不懂她的印,好跟坏,总是能分得清楚的。用心刻好每一方印,总没有坏处。
“你瞧我,杀鸡焉用牛刀啊。”谢老四有些惭愧,把灯笼放在书案上,寻了一张椅子,倚着桌角,背对顾简而坐,面上飘过几朵愁云。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昨天路过刘掌柜的摊子,听见你评价他的那一句话,心头愤愤不平,若不是见你是弱女子,说不准就冲上去了,但很快,我就心服口服了。”
顾简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哪句话。
“我和刘掌柜这样的人其实很多,年少的时候跟随师傅学艺,在师傅眼中是朽木一块。可年轻人,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总是认为自己与众不同,誓不肯认天命,在这个坑上一头扎进去,一晃眼就是三十几年,最后除了满头白发,和这一家破落小店,什么都没有得到。”
顾简回想了一下,昨晚为她喝彩的,的确大都是年轻人。
“可你起码,一辈子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便够了,不是吗?”
谢老
四愣了愣,回头看着顾简意味深长地笑了,“你还是太年轻了呀。没有人能在一条路上走了几十年,回过头时发现毫无长进,还能够心平气和的去面对的。”
“不过,你还不到二十岁,就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以你的天资,永远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