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他,我们不必再费心了。”真珠想起就来气,“当时送他去书学的正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因我形象不整百般鄙夷,前往书学的途中更是将我当做奴婢使唤。”
兰重益道:“未听王师讲起。”
“王师只念此人有学识,哪管这些。”真珠冷哼一声,“出身农家却不事稼穑,只靠父母姊妹养活,如今高升了,对权宦百般奉承,对贫苦人自视高人一等,什么孝廉,我看是他成心粉饰。”
真珠实在不想听到这人事迹,回头唤阿玉,“膳食传了?”
阿玉敛衣行礼,“已经备妥。”
兰重益知她是为自己备的膳食,便道:“去官署用也是一样。”
“官署的膳食有多难吃我又不是不知道。”真珠拖住他的袖子,“公子多用些才许走。”
兰重益拍拍她脑袋,“知道了,陛下。”
下午,兰重益刚出宫,王师与侄孙般繇就入宫了。
窦明辨见真珠有些憔悴懒散,嗔怪道:“陛下让公子都养颓了。”
真珠面上一热,“王师哪里话,朕近日朝务用功,怎么就颓了。”
潮红从脸颊爬到耳根,窦明辨仍旧笑话她,“也幸亏是公子,若是旁人,臣定是要让陛下吃一顿竹笋汤的。”
真珠按着胸口,小声嘟囔,“王师这是偏心。”
窦明辨瞟了眼远处伺候的火旼,笑道:“公子形同副君,陛下倚靠他,往后可高枕无忧了。”
真珠晃了晃心神垂眸道:“朕能倚靠他,的确庆幸。”
说到这里,手莫名地抖了一下,然后在对面二人诧异的目光里松了手。
白玉杯砰然坠地,跌在裙边,热茶水打湿了一群,一片氤氲蒙在眼前了。
她俯身去挪裙衣时仿佛听见般繇说了句话。
“陛下和太宗皇帝有几分相像呢……”
腰裙湿了大半,宫女来扶掖她更换。
过会儿她要出宫去乐府,也正好要换衣。
穿上常服,梳好发髻,真珠在镜子里端详,心生一丝烦恼。
她和阿玉道:“你看我这脸,永远都长不开。”
阿玉扶稳发髻,寻找适合插簪的位置,“陛下没见民间有的女人,才十五年纪便成了老妪模样。陛下青春永驻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何苦烦忧,况且陛下还年轻,长身体的日子还长着呢。”
终于簪戴好,阿玉扶真珠起身。
乳媪把已经睡醒的应星抱来,看着气色好了很多。
阿玉问道:“喂过酸梅汤了?”
乳媪道:“喂过了,小殿下还吃了奶。”
真珠轻轻抓了下小手小脚,小娃娃大概觉得痒,咯咯直笑,胖胖的小手在她手心一阵舞蹈。
“小殿下像陛下呢,活泼好动。”阿玉在旁说道。
魇足的娃娃咬着手指,睁着乌黑澄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真珠。
真珠在婴儿脸上亲了亲,叮嘱乳媪好生照料。
由于长明里距离晋宫有一段距离,圣驾到乐府已经是黄昏时分。
天子出巡,官员该肃清街衢的,但真珠不想张扬,便没有知会乐府官员。
乐府的长官是乐府令,乐府令根本没接到女帝驾临的消息,赫然见到女帝跟前侍从伏辛吓了一跳。
皇帝已到了官署,乐府令赶紧领着乐府一众属官仓促出迎。
乐府是收集编纂各地民间音律的朝廷机构,整理改编与创作音乐,在宴会或郊庙时进行演唱演奏,它原是设立在宫中的,直到理宗朝。
理宗痛恶舞乐,迁乐府至长明里,数朝都未曾变动,到了元盛朝,乐府职能发生变化,不再执掌郊庙之乐和天子之乐,改由太常隶属的太乐执掌。
真珠好音律舞乐,对朝廷音乐机构了解熟悉,因此庞嫣给的这趟差事很对她胃口。
天子不可轻易离宫,庞嫣不是不清楚,有大臣对此提出异议,她根本不当一回事。因为她自己也出宫,有时是和亲信商议要事,有时是和蔡熹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