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室里,姊妹重逢,相谈甚欢。
“六娣还记得去岁宫宴上的徐秋月吗?”
真珠剥好橘子,递给元妥,“怎么了,她和杨家女郎又有什么新鲜事?”
“那倒没有,不过也和她有关了。”
因为怀的头生子,元妥十分重视,不免养得娇贵,没多大一会儿就觉得疲乏,让侍女拿来凭几垫上厚褥靠着。
“太女登极后,这位徐女郎依靠家族势力坐到小书女的位置,替陛下掌管奏表和玺印,宫中称她为‘凤阳阁’。因她的墨宝丹青流传宫外,受到文人大肆追捧,前几日还有几位世家子弟为她的一幅牡丹仕女图大打出手,闹得满城风雨。”
真珠哂笑,“她不见得多聪明,全仰仗徐家的名声。”
不过是书读的多些,父辈的弯弯绕绕听得多些,竟也值得文人骚客去捧她的脚。
“六娣将她看得很透啊。”
真珠目光闪烁,“猜测罢了。”
元妥吃着橘瓣,把真珠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又道:“有件事情你兴许还未听说。八娣闹出一桩丑事,与一有妇之夫私。通,父皇为此大动肝火,直到退位都不曾为八娣封爵。中宫养她一场,念及情分,封她为阳阿公主,出宫建府。她如今有陛下和太上皇后做靠山,愈发嚣张跋扈,届时你和她见面,多忍让一些。”
真珠笑道:“我听阿姊的。”她就没打算和她一般见识。
元妥捉了她的手,“听惠恩说,你们半途遭到鹤拓部族偷袭,可把阿姊吓坏了。父皇离京时千叮万嘱,托我好好照看你,你要是有事,阿姊岂能安心。”
“我福大命大,阿姊宽心好了。”真珠瞅着她硕大的肚子,心中感慨,再过不久,天星就该出生了。
真珠留元妥在别馆用了晏食,惠驸马便亲自驾车来接她回府。
送走沛王夫妇,兰重益牵着真珠往回走,不禁感慨,“她变化很大。我为她授剑时,她不大说话。”
真珠嘀咕,“你和从前倒没什么两样。”
“说什么?”
真珠目光闪烁,“没什么,去烫壶酒暖暖身。”
“好啊。”兰重益抚着腰带,笑意深长。
房里阿玉熏了芳草,散发着幽馥的气味,破阵烫了酒进来,一股冷风凌凌灌进,跽坐席上的真珠缩了缩脖子,饮了两口烫酒,身上顿时暖和不少。
兰重益在旁边和她说话,她捧腮倾听,竟打起哈欠来,她望一眼黑夜里静静燃烧的灯烛,耐不住困意地伏在几上。
兰重益把她安置睡下,宽衣准备歇息,冷不防有人敲门,“主君可睡下了?”
兰重益重新扣上腰带。
破阵打开门,伏辛从外面探进脑袋,禀道:“庞郎君伤病感染,情况不太好。”
…
从古至今,家天下的皇室王族就有严明的家法传示后代,不允妇人参政。中朝乃至北方诸国尤为遵奉,并出现惧怕“子弱母强”而杀母立子的历史事件。前车之鉴,后世尤其忌讳女人参政。但这点对南晋而言并无太大影响,毕竟太宗皇帝乃女流,稳守父辈江山,为后世歌德传颂,第二代元玮更是受命于分崩离析的南北局面,同样受到世人瞩目。
北方诸国风雨飘摇之际,南晋几经重创,依旧在悠悠乱世下站住了脚跟,鸿嘉女帝元玮虽是依靠太上皇的余威震慑四方,但母族徐家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今日五更鼓响后,下榻于别馆的诸国王侯还来不及赖床,家僮催促上朝的嗓门便亮开了,提醒自家主人,去迟了当心被人捏住“大不敬”的把柄。这些王侯惧怕参劾,一改平日慵懒散漫的作风,纷纷起榻栉冠梳洗,抓紧时间用膳,登车入朝宾服。
真珠却是不疾不徐地起身,着上玄裷王服,一番梳妆穿戴,天已微亮。
想到兰重益一夜未归,真珠问了破阵缘由,才知庞泽伤口感染,夜里发了高热。
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
庞泽的寝房并无过多摆设,仅一架寒梅屏风隔断,屏风前放置一张矮几,两张席,几案上摆着一只香炉,炉中香料已经燃尽。
真珠进来后,朝内室一番打量,只听见里面传出兰重益疲惫的说话声,却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