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茄子碾成紫红色的汁,一半做果浆,一半酿成果酒。
真珠自幼不习文武,师傅们难以约束管教,她便常常逃学跟一个老年酿酒官学习酿酒,一手醇熟的酿酒技艺可说是南朝少有。
做好的果浆吊在水井,果酒搬埋在屋后一丛翠竹下。
村民们已经扛锄归来,进山的猎人们也收获颇丰,严大郎分到一只野兔,他阿娘煮成肉汤,给真珠送来了一碗。
而在义学授课的窦明辨还没有回来,真珠听窦明辨曾讲起,义学里有一个学子很有才华,名为赵三。窦明辨爱惜人才,为将赵三送进书学可谓是煞费苦心。
夜渐渐凉了,趺坐在门廊下的真珠打了一个寒颤,睁开眼睛,竹篱旁有一抹黑影晃动,接着推开了栅栏。
窦明辨提着竹撞,看她一眼,“带了蒸饼,要吃吗?”
“要吃要吃。”真珠忙不迭地接到手里。
师徒俩的晏食是蒸饼和严家送的兔肉,肉味极淡,面粉粗粝不精细,但在这里已然算得上佳肴。
用完晏食,真珠把井水中冰凉的果浆端给王师解乏。
窦明辨抿了一口,果浆带着香甜,极是凉爽。
“徐轲死了。”窦明辨道。
徐轲贪污军饷下狱,没有给徐家带来太大的影响,在朝堂上徐党依旧势焰熏天,他们曾在暗中给调查此案的官员施压,意图着手营救徐轲。
然而安排审讯的官员乃徐党的政敌赵氏一党,是油盐不进的酷吏,面对这样一个铁面无私之人,徐皇后权衡一番,采纳了徐国舅的建议,大义灭亲为太女藉彰美德。
“迟早要死的,他死了对徐家又无损失。”听王师提及此事,真珠一点都不意外。
“北方战事如何了?”她问道。
窦明辨拿过蒲扇摇着,觑她一眼,“胜了几场,形式大好。只是梁国不太平,匪王四起,诸侯反国,奸佞当道,后闱祸国,近年来西部的秦国,西北部的燕国,北部的游牧民族部落会盟分梁,就怕这阵起于中地的瓜分之风会搅乱南国朝廷。”
真珠揣着袖子,蹙起眉头,“月氏已叫人头疼,梁国出事,势必会危及我朝。”
窦明辨颔首,又“咦”地一声,“说到月氏,老臣疑点重重。年初与月氏对仗,月氏声势汹汹,连夺晋北数城,但按当时情形,我朝并非不能取胜。虽然将帅被各方势力牵制,无法调离,东海、南境均为戍卫重地,朝廷不敢轻易更防换将,但女公孙驻守之地正属于晋北郡县,完全可令其北上迎敌,朝廷为何弃用近水女公孙,改用远水同昌救火,实在怪哉。”
“太女有自己的考量吧。”真珠避开窦明辨的目光,低头饮了口甜浆,凉意倏地蔓到了心尖。
次日,深山行猎的壮年男子回来,猎了头野猪。
严大郎喜滋滋地跑来给真珠报信,“赵三进了书学,赵家感激他举荐,定会请你爷孙俩去吃宴。”
日上中天时,赵家的小娘子果然来接真珠。
小娘子顶着圆圆的丫髻,两个脸蛋红扑扑的,牵着真珠,蹦蹦跳跳地穿过一道道田埂。
小娘子也不认生,一路问这问那,什么话都敢和真珠讲。
“兄长能到书学读书,多亏阿翁的举荐。六娘姐姐,我有悄悄话要对你说,千万别惊讶。”小娘子神神秘秘地说道。
真珠用树叶扇着风,闻言笑道:“哦,什么悄悄话?”
赵小娘子凑到真珠耳旁,压低嗓子道:“我听阿娘对阿兄说,和窦阿翁深交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村妇竟有如此远见,当真叫真珠惊讶了。
“你阿娘倒是精。”真珠揉着小娘子的发顶。
赵小娘子偏过头,嘻嘻哈哈地笑起来,“阿兄也同意,对这件事很上心呢。”
小娘子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小心翼翼地观察起真珠的表情。真珠不解其意,露出疑惑的神情。
二人相携到了赵家院子,小娘子眼睛一亮,撒开脚丫子往屋里窜,“阿娘,我都闻到糖香了。”
“就你的鼻子灵,让接的人呢?”屋里传出妇人的嗔怪声。
这是真珠初次到赵家做客,赵家的房屋比严家宽敞许多,屋顶盖着青色瓦,平整的前院,门前一排白果树,叶子翠绿翠绿的,长势颇好,在白果树后方的缓坡上长有野草,其中有两株开粉花的植物,在一片绿色的衬托下分外醒目。
真珠将头发撩到背后,把袖子挽到小臂,小心地爬到缓坡上,想摘下一朵玩耍,手指刚碰到枝干就扎出一个血窟窿,她咬着指尖凑近去看,原来枝干上生着极其细小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