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良久的南晋终于迎来望眼欲穿的捷报,由公孙犀带领的两万公孙军从驻地北上,和蒋立本率领的二路援军在痒城汇合,连夜伏击月氏,斩首千余级,俘获敌方几名重要参将,缴获军马、兵械、粮草等辎重不计。虽是小胜一场,朝廷却大大松了口气。
而沱县因为洪涝,诸多农田湮灭,农事减少后,山中的日子渐渐枯燥起来,真珠无事就带着一帮野孩子到河里摸鱼。
严大郎依旧抚弄着那张来之不易的七弦琴。他为了赶今秋的乐工考试,起早贪黑,做完活就抱着七弦琴下山,但奏的吱吱呀呀,总不成曲调。
真珠委实想不明白,就他这水平,莫说进筛选严格的乐府,怕是寻常乐坊都难。
严大郎却异常坚持,“临江王好乐,对宫下乐伶多有恩赐奖赏,这条路径最合适。”
真珠提议,不如先从师学艺,再从长计议。
严大郎似有所动,但苦于路赆之用。
真珠笑道:“坐山吃山,积攒几个盘缠有何难。”
严大郎恍然,“六娘说的有道理。”
问她要不要吃野果子,真珠从未吃过,也想尝试一下,于是同他前往。
经过雨水冲刷,山间小径格外凉爽,路旁的鸳鸯藤坠着水珠,岩上时而传来鹁鸪鸟欢快的鸣声。
惠娘才从镇上阿姊家回来,换了一身短裙布裤,晃着一对丫髻,喋喋不休地讲着镇上的见闻和阿姊新生的儿子。
严大郎只静静听着,眼睛里盛满了星辉。
三人在一路欢笑声中穿过树林,攀登上陡斜的坡路,终于看见藏在茂密荆棘中的野果。
一树树紫红色的果实摇摇欲坠,地上也铺了厚厚一层,艳丽得似一张华美的茵席。
严大郎指着果子对真珠道:“紫红色的山茄才是熟透的。”
惠娘已经兜开围裙,摘下一颗放进嘴里,眼睛都玩起来,“好甜。”
真珠捏着指头大的紫红果子,迟疑着含进嘴里,出乎意料的好吃。在穷乡僻壤这已经是解馋的宝贝了,如果酿成酒,一定很好喝。
山茄很快被摘光,到了晌午,各取出了蒸饼干粮果腹。
惠娘在一旁偷偷打量着真珠,与自己作对比。在村里,真珠年纪已不算小,但模样还没有完全长开,已经足够赏心悦目,比她在镇上见过的那些精心修饰的妇人还好看。
“六娘,你可真好看。”惠娘忍不住地称赞道。
真珠扯了下嘴角,“等你去了临江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美人。”
惠娘鼓圆了眼睛,“临江美人很多吗?”
惠娘的长相和其母肖似,皮肤粗糙,鼻子有点塌,眼睛又小又圆,和姿色二字相差甚远。
真珠眸中带笑,“是很多。”
不说临江宫宫人,就说庞家,女郎皆是美人,连带男子也多是绮颜玉貌。
“真想去临江看看。”听真珠是描述,惠娘眼中泛起向往的神色,同时又很是不解,“临江那么好的地方,你为什么要到这来呢?”
真珠低吟,“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什么鱼,什么乐。”惠娘懵懂地望着她。
真珠懒得解释,背了竹篓朝村里走去。
山风吹下来,真珠闭上眼睛,掬了一捧泉水反复泼洗热腾腾的脸,脑海回响起王师的那番话。
“即便临安不动临江,大王就真的能高枕无忧吗?大王若要主政,不得不摸清庞家的底细。目前我们尚且不清楚庞家真正的实力,可能是虚张声势,也可能强盛到无人制衡,然贵嫔不敢贸然行动,说明她有顾忌,大王何不趁着局面尚可掌控将权力捏回手中。”
“成为傀儡主不可怕,但成为好战之人手中的傀儡,不仅是君王的不幸,更是百姓的不幸!臣也知道大王素来怕事缠身,不听人劝,臣多说无益,也不愿絮叨,唯看大王是否领悟。”
窦明辨苦口婆心劝了她多年,也仅仅是因为陛下对他的赏识和信任。但他说的没错,无论是向兰重益示好,还是索要李晦,她都是为了自保,是为私,而非公。
可如果连自保都成问题,又何谈王权。
红日西坠,凉风习习,真珠擦干脸上的水,坐在门前捣起山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