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东西两楹分别坐了十来人,女宾们深衣宽袖,腰悬玉组,虽然敛容伏首,目光却是左右飘忽。
这些女子是皇后妃嫔的子侄表亲,达官贵人的家属亲眷,她们看着真珠,低语在大殿上静静传递,脸上流露出不同的情绪,大概又是在议论她的事迹。
真珠微微笑着,毫不在意,仿佛一个局外人。
“徐娘子书画了得,不知我等是否有幸一观?”一名年轻女子突然从座中站起,目光挑衅地看着徐秋月。
一人提议,座中女眷交头接耳起来。
徐秋月也不惧,款款回礼道:“秋月不才,近来摹得一幅《踏雪寻梅图》,请杨娘子指点一二。”
“指点谈不上,互相学习罢了。请吧!”
作为中书令唯一的孙女,杨氏素来傲慢,至今仍觉南朝无人能及她,相比之下,徐秋月的温婉谦逊显得亲切而可贵。
徐秋月吩咐一声,婢女捧出一轴画卷。
真珠睇目道:“这是做什么?”
郑公主抿了口茶水,“徐杨二氏皆是我朝才华出众之人,又都能书工画,你追我赶,自然不肯落后于谁。”
真珠点了一下头,瓜汁清甜,多吃不腻。相对于这种无趣的宫宴,她还是更愿意吃瓜的。
侍女们各持画的一端,在皇后面前徐徐展开,女宾们凑去围观,发出阵阵惊叹。徐皇后也频频点头,想必是万分满意了。
仕女们小声议论着,时不时地朝杨氏投去复杂的目光。
杨氏也是被震惊到,半晌无言,还被众女鄙夷,丢尽了颜面。
真珠吃到肚腹发胀时,侍女抬了画轴过来,正对着她。真珠不看也不行,也就勉为其难地看了几眼。
所谓的《踏雪寻梅图》画的是北国的雪天,一名负篋的儒士手拄木杖独自行走在崎岖山路上,寻找山巅绽放的傲骨红梅。
寒冬腊月的居然跑到如此高险的地方看红梅,怕不是个傻子。
对鉴画一窍不通的真珠暗暗咋舌,从女宾的交谈中得知,徐秋月临摹的是般繇画作中的代表作。
真珠一口瓜呛在喉咙里,捶着胸口,“般繇?画春宫图的那个?”
女宾们的脸上顿时精彩纷呈,掩着袖子偷笑。
薛公主狠狠剜了一眼,“别丢人了,般繇是我朝的山水画师,平生只画过山水和飞禽,哪里会那等腌臜东西,别平白辱没大师名讳。”
“明明就是画春宫图的。”真珠嘀咕着。
侍女收起《踏雪寻梅图》卷轴,趋前敬献给皇后,徐皇后含笑接纳,赐给徐秋月一对白玉钏,拉着她坐在自己身畔。
“你们年纪相仿,都各自玩去吧。”皇后对底下一众年轻女孩道。
得了准许,年轻的女孩们喜逐颜开,结伴去叩拜诸位公主。
薛公主儿时长在皇后膝下,和太女作伴,自视身份尊于其他公主,对恭维她的官宦仕女不屑好颜。郑公主就宽厚许多,对前来相询的少女温言细语,没有半点公主的架子。少女们对她好感十足,一时把郑公主的座席围得密不透风。
真珠乐得清闲,专心对付起最后一枚瓜,她手碰到果盘上,一幅月白色的大袖扫过几面,将她的瓜盖了个严严实实。
来者不善呐。真珠叹了口气,用两根手指挑起那幅袖子,顺利拿出她的瓜。
“臣女王砚叩见大王。”
真珠抬眼,一个陌生的女郎冲她盈盈而笑。
“你谁?”
女郎没料到真珠会再问,只好提高声量,“臣女王砚。”
“哦,王家的女郎啊。”真珠说了这句再无下文,旁若无人地吃起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