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后宫中设宴,宴请宫眷仕女,薛郑二位公主也在邀请之列,一早摆了仪驾前往。
听闻临江王也去,薛公主的小脸登时一垮,“皇娘怎么请了那个草包,她要是说错话让我们公主的脸往哪搁。”
薛公主只小真珠两月,身材娇小纤瘦,比真珠还显年幼,因此她说什么别人都只当是闹小孩脾气。
郑公主笑了笑,盯着圆圃里一株含苞待放的春花,极是好看,忍不住挽起袖子去摘,不想石洞底下冒出一个黑影,轻轻浮动,接着探出一颗黑溜溜的头颅,发出响亮的叫声。
“草包,草包!”
不明情况的宫人们随即发出惊叫,飞快地挡在二位公主身前。
真珠气喘吁吁地爬上来,手上的力气险些将刚刚抓到的鹦哥捏死。
她把稍显凌乱的头发捋到肩后,抱着鹦哥在薛公主面前站定,“我的脸搁脑袋上就好了,你的千万别乱扔,我怕一脚踩在上面,那就不好看了。”
她真是走到哪儿,都听见这人骂到哪儿。
“你、你不要脸,偷听本公主讲话。”薛公主涨红了小脸。
“可、可你讲的是我的坏话啊,公主殿下。”真珠学舌的样子甚是滑稽,逗乐了一众宫人。
宫人们不敢出声,纷纷掩袖,薛公主跺着脚噔噔冲到前面去。
“没大没小。”真珠嗔怪道,鹦哥也跟着重复了一遍。
郑公主微笑,“六娣可要一同前往?”
“好啊。”真珠欣然应允。
因宴请的宾客众多,庑廊下站满了人,都是宾客们家中带出来的女婢家僮,在外廊等候主人传唤。
这次宫宴规格盛大,重臣女眷皆在其中,最受瞩目的要数徐国舅之女徐秋月。
这位徐女郎芳龄二九,姣美文静,智慧过人,在徐家女孩中最为出众,深得徐皇后看重,连她的终身大事也常常挂怀于心。因此一上殿来,徐皇后便唤她上前,仔仔细细打量着,问候了几句。
徐秋月微倾上身,手置于腹前,颔首向皇后表示谢意,她抬起头时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甚是优美雅致。
徐皇后越看越是喜爱,拉着她的手道:“当初听从父命离家,你母亲还与吾说起,你身体文弱,经不住长途颠簸,又怕耽误芳龄不好择亲。如今顺利出师,你母亲也该是放心了。说起婚事,现下你父亲可与你提及?”
徐秋月脸颊泛起微微的潮红,“臣女不常在府中,家中一直未替臣女择定亲事,此番回京又太过仓促,家父说需谨慎考虑。”
徐皇后点头,“是该谨慎。”
后族徐家身份之高,众多家族望尘莫及,子女结亲的对象也往往是名门大族。徐秋月更是不同,她不仅出身高贵,更是年纪轻轻就拜在麓山书院,身份非一般名门贵女可及。
说到鼎鼎有名的麓山书院,徐皇后兴趣盎然,“麓山书院是南朝第一书院,授业解惑的先生来自天南地北,俱是有名的贤士能人。平日里,先生们都授你何道?”
徐秋月回道:“先生教习国邦政要,七略和典雅,平时臣女也研习书法和绘画。臣女尤爱般繇画风,近日在临摹他的山水之作。”
闻言,座下一片唏嘘,有人趁机逢迎起来,“能摹般繇画作之人少之甚少,徐女郎不愧是南晋才女。”
般繇是何许人?乃南朝有名的画师,工山水、飞禽、花卉,尤长于山水江河。据传他所绘的《秋山欲雨图》流入陈国,为酷爱名画收藏的陈帝所得,陈帝钟爱,几度遣人到晋国寻访,愿掷以重金聘其为宫廷画师。由此可见般繇的绘画功力。
要知琴棋、书画、诗书、礼乐向来是南朝士族高门的必修术,擅长和精通决定在家族中地位的重要依据。有摹仿般繇画作之能更是天潢座上宾的名刺,南朝人自幼深受熏陶,立志在这些方面有更大的造诣,于是上到宫廷下至平民都争相效仿临摹,勤加苦练,从中摸索运笔技巧。
深谙世家之事的徐皇后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越发有意栽培徐秋月为御前女官。
这时槛下的内侍趋步进来,“临江王与二位公主到了。”
宾客们纷纷离座候迎。
三位帝女甫一进入大殿,目光齐齐落在她们身上。女眷中极少有人见过皇家公主的风范,今日宴请正是结交的机会。
女宾们不失分寸地打量着来人,对比猜测各自的身份,很快得出结果。
真珠也不在意旁人打量,拿了盘中的瓜吃,感受着室内不同寻常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