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人世间来一趟,不算零落一无所有。
她向顾惜做一个请的手势,早有仆婢为顾惜端来锦凳,甚至备好问诊所用的器具。
久病成医,房妧自己的院子里,都收着上好的一套器具,以供那些匆忙的医者们备用。
顾惜摆摆手,“用不着这些,我只需望闻问切四个字便成。”
他停了停,试探的望向随同而来的杨老夫人,“不知是否需要……”
杨老夫人明了,“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何须顾忌男女大妨,顾先生大可尽力施为。”
顾惜的担忧其实不无道理,现如今有许多的门第,为显着自己的高贵与众不同,对规矩尤为看重,有时候甚至丝毫不体谅人是活物,不能死板的对待,做出许多不近人情的规定。
便如给女眷看病,也一定要分隔两室,或者以丝帕覆手,更有甚者,干脆不寻外来的医者给人看病,只培养几个家生的婆子,专为看诊。
那些婆子并不是从小就学医的,医术只能说是了了,比之江湖上的赤脚游医还逊色几分,有多少女眷都寂寂的折损在深宅之中,对外只报称病故,一条性命就这般的消逝无踪。
房氏当年随同太祖建国,太祖是关陇出身,家风并不严明,房氏与之亲近,故而也很会权宜情态,从未有过矫枉过正之事,杨氏虽为世族,但杨老夫人上一辈便时常与皇家联姻,故而风气也不算严苛。
所以此时杨老夫人也没多想,便应下顾惜的话。她此刻一心只想着孙女的病症能痊愈,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
顾惜便作一揖,坐下开始为房妧诊脉。
渐渐的他的眉头便蜷成凝重的疙瘩,良久才收回手,在身边众人殷切的目光中,长叹一口气。
“房大娘子的病情,不容乐观啊。”他忧虑的看向房妧,“大娘子莫怪,我是想着,你从小到大想来没少听闻这些,应当知晓自己真实的情况,故而没有隐瞒。”
现在这个情形,瞒着房妧也没啥用。
房妧点点头,并没有一丝的恼怒,顾惜的话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打击,都已经习以为常,反而为顾惜的坦白,而平添几分信任。
或许如顾惜这样的人,的确是有几分本领,能够给她博来一线的生机,也未可知。
“先生请说,不必顾忌我。”房妧笑着,“如先生所言,比这严重十倍
话,我也是听到耳朵都出茧,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她的自嘲让顾惜看向她的眼神里怜惜之意愈发的浓厚,这小娘子也是可怜,上一辈的恩怨,偏偏全落到她这么个一无所知的小孩子身上。
唉……若非那些陈年旧事,这位大娘子也能够过着安乐无虞的日子,哪能落到如今这地步,身世不明,性命堪忧?
真是上天不公啊,他们那群人造的孽,不返还在他们身上,反倒报应在无辜之人身上,就因为那一点血缘,让这可怜的孩子落得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