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姃同房妧是一样的岁数,今年已然十八,早过了十五及笄之龄,以前房姃在乡野,当然是没有京城高门之间的讲究,别说及笄礼了,每年生辰能有一碗阳春面都悬。
先时房妧也同杨老夫人提过及笄的事,但毕竟距离房姃十五已经过去许多年,贸贸然提起未免也太可以,因此商议过后,打算同认亲宴合在一起便罢。
至于及笄的钗环服饰,杨老夫人同崔夫人私底下早已给房姃补齐,其余的礼品都按照房姃的心意安排,力图让她不受委屈。
王夫人提起合办及笄礼,自然也不只是为了补偿房姃,恐怕是想凭借这个人情,顺道给房婧的前程铺路。
房婧年届十五,正是谈婚论嫁的的时候,王夫人膝下唯有这么一个亲女,如珠如宝的疼爱着,定然是前些年便筹备起她的婚事。
如今未能定下,想来是有更深远的打算,这个打算极有可能同崔杨两家有关。
王夫人出身名门,祖父更是当朝丞相,门生故旧遍布朝堂,如今年事已高,圣上必然已经在选择继任的人选,为保王氏的显赫权势,更为自己女儿的未来,王夫人少不得要费心筹谋。
“阿姃这孩子的事儿我同崔氏已经商议过,”杨老夫人的声音依旧沉稳,“李氏你的心意可嘉,但此事不必劳你费心,阿婧的及笄礼近在咫尺,你专心筹备即可。”
杨老夫人意有所指,“你一片慈母之心,不该用在不相干的事儿上,多照看阿婧,给她找门好亲事。”
作为嫡母,当初杨老夫人就没多管二三房的婚事,如今换做他们的子女,因着庶子同儿媳们都是有主意的,她也不想随意插手,免得弄巧成拙。
王夫人的声音顿了片刻,再出声的时候便有些强颜欢笑,“母亲说的是,阿婧这孩子不省心,为着她的婚事,我整日里愁的跟什么似的。”
她这话并未说尽,可杨老夫人却并不接茬,“阿婧是个有福的,你也莫要太忧虑,船到桥头自然直。”
蔡夫人酸溜溜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二嫂娘家那般富贵显赫,还怕给侄女找不着如意郎君么?也是二嫂的眼光高,寻常人物都看不上,必得是要人中龙凤才配得上咱们侄女罢。”
蔡夫人和王夫人不同,她的娘家远在地方,官职也微末,她能嫁进国公府,凭借的全是同房铠当年的情谊。
因此虽然蔡夫人和王夫人的丈夫是一母同胞,但两个妯娌之间也并不是十分投契。
王夫人怎么会将蔡夫人看在眼里,语气不咸不淡,“三弟妹现在是心愿得偿,不是谁都能有三弟妹的福气,平白得个合心意的女婿,我家阿婧没有本事,只能靠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娘寻摸。”
外间的吵闹丝毫影响不到内里的女孩儿们,连房婧也当作听不见自己母亲和几个伯母的机锋,手中的九连环解了几次没能解开,便扔到一旁,眼珠滴溜溜转一圈,凑到房妧面前。
“长姐,听闻你和贺家郎君娘子很熟?”她突然提起贺皓贺薇两兄妹,倒是出乎房妧的意料。
房妧手捧着一卷随意拿来的游记,并未抬头,“只是泛泛之交,不过贺家兄妹都是极好的人,五妹妹提这个干什么?”
房婧脸上罕见出现了些羞涩之意,她绞着手指,声音里带着掩藏不住的欣喜,“我先前在谢府险些摔一跤,多亏贺郎君在一旁拉住我,否则可就要麻烦了。”
原来如此,房妧了然,房婧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贺皓的确是一表人才,房婧动心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少女的喜欢一时冲动居多,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过阵子便会打消念头。
“贺郎君是个品格极佳的儿郎,自然不会见娘子落难而不救。”房妧附和几句,并没有同她深入探讨贺皓的兴致。
这番话落在房婧耳朵里,就变了另一番意思,她想起在谢府众人险些误会贺皓和房妧的事,便笃定房妧是不想让自己同她争抢贺皓,当即脸色一沉。
“长姐不愿意说就算了,”她将九连环摔的砰砰作响,“只是也别太自负,没影儿的事,最终还不知道到底是谁赢呢。”
她从小被娇惯着长大,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头一回对郎君感兴趣,怎么可能轻易就罢休。
房妧知晓她想岔了,但也明白以她的性子,此时劝她定是听不进去的,只好道:“我并没有不赞同你和贺郎君来往的意思,只是你也大了,凡事该有个分寸,莫要失礼便好。”
年轻娘子郎君之间相会,只要不是单独见面,传递过分情热的诗句,倒也是为世道所容忍的,但若是越过底线,少年风流便会成为传家丑闻。
房婧把眼睛一横,“我又不是贩夫走卒生养的,难道还不懂规矩吗?”
一句话含沙射影,将房妧和房姃都波及,房姃倒是还在呼呼大睡,她一向是不爱理这些事,近日来习武辛苦,如今逮着空般补眠,旁的事都懒得管。
房妧自然也不会因此小事和房婧计较,只是微微一笑便揭过去,低头继续看手中的游记。
从萱华堂出来,房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见房婧走过,附带狠狠的一眼,感觉莫名其妙,回头望向房妧,“阿姐,她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房妧微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没解出九连环,小孩子胡乱生闷气,没什么妨碍。”
房姃耸耸肩,“解不出来直接砍断不就行了,值得生那么大的气。”又雀跃的朝着房妧笑,“阿姐上回让我自己选武器,那师傅说再过半个月便能制成,到时候阿姐要不要来看我舞刀?”
习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把趁手的兵器,房姃精心选定一柄长刀,满心期待着长刀到手的时候,因而格外的高兴。
房妧自然不能拂了妹妹的心意,“能有幸欣赏阿姃舞刀,自然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