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向来是消息灵通,颇有心思之人,她知道房姃对房妧甚为依赖,便先将奴婢送来房妧的院子里,也算是向她示好,摆明并不要瞒着自己的态度。
只是那堆送来的丫头里,也不知多少是王夫人安排的人?
她这位二伯母,可真是虽然不管家,更甚管家人啊。
管家的摊子的丢给她母亲,王夫人面上一副恭顺的模样,但私底下借着崔夫人宽仁的行事,不知暗中插手了多少府里的产业,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也追责不到她头上。
“二伯母有心了,”房妧懒懒抬一抬眼皮,“青菱你也去挑两个丫头,上回粉蝶出府,咱们不是有空缺了么,至于阿姃那边,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怎么伺候?还是从咱们这儿拨几个过去。”
房姃的院子里她是决计不会给二房半点可乘之机,至于她自己的院子嘛,倒不妨留两个,看看戏。
王夫人并不是个沉默的性子,一回来便张罗这个摆弄那个,早起中午都去给杨老夫人请安,说着家中人一块儿团圆聚一聚,便将房妧她们都请过去吃饭。
长辈有请,作为小辈的自然要应约,连房姃这等怕麻烦的人也被从繁忙的习武中瞅空拉出来赴宴。
用饭是在老夫人的萱华堂,房妧和房姃才一进去,便被王夫人格外热切的招呼着。
“原先还没瞧着,”王夫人同两个人寒暄几句,便拉着房姃上上下下打量一通,“咱们阿姃当真是个出众的小娘子,瞧这眉眼同大伯多么肖似。”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支镂空龙凤呈祥金镯来,不由拒绝便套在房姃的手上,“一点小小东西,算不得什么,给阿姃你戴着玩。”
房姃只好干巴巴的向她道谢,然后便不再多言语,赶紧躲到房妧身边坐下。
王夫人便又向崔夫人道:“大嫂也算是心愿得偿,能够有两个孝顺的女儿承欢膝下,不想我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有阿靖一个。”
席间还有二房的几个姨娘,以及房铭的庶女,但是她丝毫不提,全然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而二房的姨娘庶女也一声不吭,自当做没听见。
“行了,既然人都到齐,便用饭吧。”杨老夫人开口,算是将这一张揭过去。
大家各怀心思的用完饭,杨老夫人私底下同房妧她们吃饭的时候,当然也会说些家常,只是在各房都在的时候,向来立得是食不言的规矩,于是一餐饭下来,倒是难得的清静。
用罢饭食过后,各房的媳妇们在花厅陪着杨老夫人说话,几个年纪小的娘子们便一块儿待在里间暖阁里歇息,两者之间只用一架绣面屏风相隔,故而外间说话之声清晰可闻。
在这般情景下,房妧自然是不便午歇的,只要是有一点动静她都睡不安稳,何况是现在?
身旁房娉和房姃已经团在塌上睡着,房婧翘着腿玩九连环,房妧斜靠在另一角塌上,看着房妱打络子。
房妱是二房范姨娘所出,二房伯父并不是个专情的性子,屋子里虽然有三两个姨娘,但是更喜欢和同僚一起去平康坊消遣,由是几个姨娘庶女便牢牢掌在正室王夫人手中,过得小心谨慎。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房妱也养成个不多话的性格,沉稳安静的不像是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
房妧撑着头看房妱手指灵巧地在丝线中飞舞,不禁感慨于小姑娘的手艺,其母范姨娘是王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绣娘,如今看来房妱也继承了她的巧手。
注意到房妧在看她,小姑娘的脸微微发红,冲着她腼腆一笑,“长姐……我织的不好,让你见笑了。”
“哪里的话,”房妧坐到她身边,摆弄着她已经织好的络子,“七妹妹的手这样巧,便是比外头锦绣楼的络子也不逊色,不必妄自菲薄。”
被夸奖的房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越加通红,“若是长姐不嫌弃,阿妱以后给长姐和二姐姐也织一个。”
还没等房妧回答,一旁的房婧已经冷笑出声,“平日里没见你在我们面前这样热络,倒是巴巴儿的在别人面前献殷勤,看来是嫌弃我呢。”
她身为二房嫡女,耳濡目染王夫人对待姨娘庶女的态度,向来对她们没有什么好声气。
房妱显然是被她打压惯了,当即小脸便煞白,呐呐道:“母亲同五姐姐先前说我织的不好……若是五姐姐要,我也织给你的。”
房婧哪里是真心要她的东西,只不过是习惯的嘲讽她罢了,听完她的话,眉毛一拧,“你还敢狡辩?看来的确是有人撑腰,底气都足呢。”
她斜了一眼房妧,若有所指。她倒也不是多讨厌房妧,只是从前房妧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长姐模样,她自然而然的有些惧怕,因而凡事也听从她的话。
但是自从得知房妧并非她的亲堂姐,心里难免便会有些不服,倒也不至于不尊敬她,只是也不愿让房妧事事压她一头。
“阿婧你素日难道喜欢这些物件?七妹妹是了解你的喜好,才不送络子给你,”房妧手指梳理着那堆织络子的丝线,“素日七妹妹替你做的帕子香囊,恐怕都能堆成小山了。”
房婧同房妱现在一同在闺塾里读书,不仅是女红课要房妱代劳,有时候便连抄书的功课都仗着王夫人的势让房妱写,她面对房妱向来是十分霸道,说一不二的。
被房妧揭了老底,房婧嘟起嘴,瞪了房妱一眼,转头又去摆弄自己的那堆玉环,“长姐你偏心七妹妹,我也不能怎么着。”
两个小的消停了些,外间说话的声音便愈发清楚起来。
外头正好是王夫人的声音响起,“眼瞧着阿婧愈发大了,再过两个月便要及笄,我想着正好阿姃在外头这么些年也没法儿办及笄礼,可怜见的,不如这次便同阿婧一块办,既圆了阿姃的心愿,在旁的人眼里看上去也没那么突兀,母亲您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