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个故事讲述诚孝至感,猛兽为之梭巡。但是认识你之后,我觉得老虎也可能是惊吓过度逃走的。”
惠歌看著小白似笑非笑的神情,正想回嘴,忽然看见老花远远走来。
老花手裡拿著一张角弓,腰上一个皮革箭囊。角弓是在竹子或木头所作的弓身上贴牛角和牛筋,极具弹性。弛弦的时候像朝天的牛角,上弦的时候如鸥鸟展翼。在弓的末端会用厚牛皮作为弓彄缚弦,避免弓弦的震力伤弓。
惠歌一下子丢了与小白斗嘴的念头,兴冲冲地跑到老花身边:“我们今天要射箭阿?”
“对。”
“你不早一点说,我没带韘阿。”
韘是一种护指,有的形状也像宽版的指环,射箭时用以保护拉弓的拇指。
老花说:“你皮厚,不怕。”
“……你也皮厚──脸皮厚!”惠歌看见那边梓树下的小白,想起一事,都哝著说:“可是小白不喜欢杀生。”
老花恍若未闻,来到树下,将弓和箭囊交给惠歌,让她搭箭张弓。
惠歌站在梓树下,双脚微开,与肩同宽。双眼直视前方,眼神丢得很远,在绵绵的白云和苍苍的绿林之间。
她的左手握弓,用食中二指夹住木箭的箭杆,右手捏著箭尾推至弓弦,随即改以拇指勾住弓弦,食指微压在箭尾上固定。搭好箭,她缓缓举弓,慢慢吸气,将弓升至头顶,接著大气一吐,双手下降及肩,同时将弓拉了开来。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静寂的角弓发出轻微的一声细响,毫无保留地展露出它伟健的姿态和力量,像一隻老虎亮出一排銛利的牙齿,一隻老鹰展出两侧宽广的翅膀。
小白站在一旁看著。
惠歌张弓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胸口震了震,像心中有块田地,突然天摇地动。
他不解为什麽那一瞬间那麽好看,令那张寻常的面容一下子英姿勃发,神采奕奕。
老花眼裡也全是讚赏。
这把角弓虽是一石的弱弓,一般鲜卑男人都拉得动,但是惠歌搭箭不用眼,张弓那麽果断,一拉就拉出那张弓的尽头。她是用整个身体在引弓,人的拉力与弓的张力达到微妙的平衡,使那蓄势待发的姿势看上去静如止水。
但是惠歌很容易骄傲,很喜欢闹腾。因此老花没夸她,只是淡淡说一句:“好,撑住。”
老花向小白讲解如何搭箭,如何张弓,姿势与施力之间的关系,以惠歌为图示。
惠歌在一旁听著,眉头渐渐皱起来。她看著远处不知死活的野鸟,对老花说:“我手痠了。”
老花不理她,持续讲解手腕、手肘与肩膀齐平的重要性。
惠歌又坚持半晌,紧盯著那隻灰扑扑的肥鸟。鸟停在田间横倒的枯枝上,张著尾羽,仔细地左瞧右瞧,好像想在自己的尾羽上加点花样。
手臂阵阵发痠。她也不管了,对著鸟将手一放,木箭疾射而出。
疾射是疾射,但只出去了寸许。
放手的同时,老花左手一探,抓。住了那枝木箭。
惠歌无语。
第一次体会到射。出去的箭被人抓。住的感觉──很差。
“箭不多,别乱射。”
老花好整以暇地将箭放进惠歌腰侧的箭囊:“以树为鹄的,你们练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