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歌走在城外的荒地。
野草高盛,草尖拂过她的脖颈,留下轻微的刺痒。
有一种野草开的花,是钵型的红色毛穗,黯淡的寂寥的红色。看上去其实不像花,像草叶枯黄前的馀红。这种野花遍布小道两侧,迎风高举。放眼望去,像眼前翻飞一层淡淡的红罗帷帐,看什麽都带一点朦胧的惆怅。
摇曳的花叶中,有一道人影。青巾,青衫,黑履。
那人步履轻便。风招著两隻宽大的衣袂,姿影很是秀逸。
惠歌远远瞧见,迅速奔过来。接近那人身后的同时,伸手拍向他肩膀。
肩膀还没拍著,突然一隻手攫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前拽。
这个感觉太熟悉了──
要被摔的感觉。
她空著的左手立刻抓。住那人正抬起的左手,顺著拽她的态势往前一跃。在重心失衡的同时转换位置,站到那人对面。
她的左手抓著那人的左手,那人的右手抓著她的右手,面对面,正好交错钳制。
手不能动,还可以动脚。
惠歌才站稳,那人右脚切进她双腿之间,要将她的左脚拐起。左脚迅速抬开,越过那人右脚,顺势直入那人洞开的下盘。大。腿顶著大。腿,右脚绊向左脚。
如果是从前,她这一著就能令对方倒下,现在却不行。
那人左脚堪堪避开。收回被抵住的右腿,用膝盖击向惠歌腹部。
她以左脚胫骨挡住,左肩突然往那人胸前一压。那人被压得重心后落,右脚只好往后踩稳住身形。
得寸就要进尺。
她一脚踏入那人右脚内。
屈膝。收臂。扭身──
人从她的肩头溜过,落到了地上。
小白坐在地上,身体斜对惠歌。
阳光对这人非常爱护,不仅不毒辣他,连一点印痕都捨不得留下,那张脸皮始终如霜似雪的白。惠歌不知道是他的肌肤白透,乃至于有些发青,血脉若隐若现,还是他情绪欠佳的缘故。
平坦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双唇,不宽不尖的下颔。
每一段都恰如其分,成就一张动人的侧颜。所谓动人,就是许多好听的形容词不足以描述的好看,只好说整个人的身心都被撼动。
细薄的单眼皮,深彻的黑眼睛。看什麽都淡淡的,就连对于被人摔在地上这一回事,那副眉眼也看不出一点情绪。
看不出的情绪,通常不是好情绪。但是小白不同,他的情绪总是看不出。
他的表情很早就不是用来“表情”了。
惠歌看看小白,摇摇头:“偷袭我,卑鄙。”
“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小白站起来,撢一撢尘土:“而且是你先跑到我背后。”
“我跑过来跟你打招呼阿。”
“你那样跑过来很可怕。”
“……我又不是老虎,哪裡可怕?”
小白不答,从怀中拿出一卷书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