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进来的那道暗门,赫然在头顶十余丈高度上,已经在机括的作用下立刻闭死,把狂暴的活死人挡在了外面。
“……矩宗大人……咳咳咳!”曲獬呛咳几声,摇摇晃晃地从宣静河身上爬起来,看动作倒不像是受了什么伤,只声音十分嘶哑焦急:“您没事吧?”
坠落那瞬间宣静河用全身护住了曲獬,以自己的右侧背部撞击地面,右手肘重磕在青砖上,此刻关节正呈现出一个相当扭曲的角度,必然是错位了。
曲獬单膝跪地,俯视着宣静河。足有好几秒的时间里他眼神非常沉,像涌动着无法形容的暗流,但很快别开目光深吸了一口气。
再回头时,已经变成了他惯常诚恳、害怕又自责的表情:“都怪我不好,幸亏有您全力保护……”
“没事。”宣静河强忍眩晕,咬牙坐起身,“喀嚓”“喀嚓”两声脆响,干净利落把右肘骨头接好,精疲力尽地长吁了口气:“不过你怎么这么重啊。”“……”
曲獬嘴角抽动了下,像是要笑又忍住了,温声道:“是您太轻了。”
地道狭窄寒冷,两侧墙上的火把不住摇曳,前后都幽深得看不到头。不远处地上躺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赵昭远——这人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头,此刻还昏迷不醒,全身浴血狼狈不堪,与平日里那个慷慨、沉稳的世家宗师相比,几乎看不出是同一个人了。
头顶地面上,正隐约传来尖锐的嘶吼和沉闷的撞击,是活死人赵家主。
但开启机括需要按步骤使用巧劲,它根本弄不开,只能一下下不知疲惫地撞击那道暗门。
“咳!咳——”宣静河刚起身向往前走,就猝不及防呛出了两口血沫,只得一手紧按胸腔,喘息着靠住墙,被疾步上前的曲獬搀扶住了。
“您还是先休息片刻吧。”曲獬眉宇间全是担忧,“反正现在也出不去,也许到天亮就有转机了。”
宣静河却疲惫地抽回手,随意一摆示意不用,靠墙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沙哑地问。
曲獬问:“暗道?”
“豪门世家,因代代秘藏珍宝,又有家族修行密法,库房里都贮存着惊人的财富。万一举家事败,这些财富就有可能流落到外人甚至天敌的手里,成为对自家子孙后代赶尽杀绝的利器。”
“所以,当世豪门大多会在密库地下设置机关,一旦遇到生死关头,便启动机关将宝藏付之一炬,甚至可以与外敌同归于尽。”
宣静河目光对上曲獬的眼睛,一字字道:“赵家贮存在这暗道深处的,便是千斤火药,足以将大半座氿城化为废墟。”
“……”
曲獬默然片刻,唏嘘道:“他一家败落,却要全城陪葬,也是格局颇大啊。”
宣静河只摇了摇头,声音沉缓平静一如平常:“附近深山中的活尸都被赵家吸引,此刻正向氿城大批聚集,所以天亮前是将活尸潮完全清剿的唯一时机。待会等赵昭远醒来,问清楚引燃那千斤火药的具体地点之后,我就立刻动身送你出城。”
“此刻大约刚过子时,御剑一去一回,天亮前我自己还来得及赶回到这里。”
空气仿佛一分分变重,沉沉地压在两人之间,连彼此最轻微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良久曲獬沙哑地重复:“……你自己。”
宣静河面容秀丽而冷峻,就像是用上好的丝绸包裹住了一副铁石般冷硬的风骨,天生就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丝毫动容,甚至在这种境地下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简短道:“曲公子,你还年轻,拖你下水非我所愿。”
“……”
曲獬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沉默片刻后,他突然一抬眼直视着宣静河,无来由地道:“宣宗师,我有一事心下不明,想请教你。”
“何事?”
“我刚才在外面树上等您时,无意中听见了两名巡夜修士的对话,是关于最早传出瘟疫的那四个赵家弟子的。”
曲獬顿了顿,说:“关于他们被困深山的那十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回城后就变成了活尸。”
——那四名因为暴雨被困深山,回城后将瘟疫传遍全城的赵家弟子!
宣静河蹙眉问:“你听见了什么?”
曲獬单膝半跪在宣静河身侧,两人彼此贴得极近。少年身上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鬼气,但在昏暗的地底并不明显,只见摇曳火光映出他俊美到诡异的面容:“那四个人,都是赵家的嫡系子孙,都非常年轻,因此都还没能完全辟谷。”
“而被困山洞的不仅有他们四个,还有附近村里一个打柴的樵夫。”
“既是打柴为生,樵夫原本就有些积劳成疾,被困山洞的第三天就又累又饿地病倒了。此时他的食物已然耗尽,又饿得钻心,便开口向山洞中另外四名衣着华贵的世家公子乞讨,想得到一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