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潜略略颔首,崔煜道:“敛房不宜呆的太久,我让人泡了一壶好茶,我们后堂说话吧。”
崔煜在前面领路,一行人以李潜为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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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煜曾与李潜同窗,对他性情颇有了解,知道他若打算过问此案,必是事无巨细都要掌握。于是石捕头又将案情细细介绍一遍,说完嗓子都哑了,白孟禾看他的眼神充满同情。
李潜听得仔细,手中玉佩摩挲不停,“三具尸体,每隔三天出现一具,具体是什么时辰发现的?”
石捕头:“回六皇子,均是卯时过半。”
“怎么会刚好都是卯时过半?”
白孟禾突然插了一句:“要么这妖怪有强迫症,要么是人为抛尸。”
李潜见她说话,手上动作一顿,“强迫症?”
“就是这妖怪有必须在某个时辰干某件事情的习惯。其实不太可能,妖怪又没有刻漏,不大会那么准确。”
“人为又是什么意思?”
“有两种可能。一是事情本就是人做的,只不过太离奇,嫁祸给水猴子;二就是水猴子有人指使。”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宋世明忍不住呛道:“咱们都看过尸体,那副样子怎么会是人力所致?白道长想得太多了吧。”
李潜冷冷看他一眼,“轮到你说话了吗?”
宋世明眼圈一红,就快哭出来了,委委屈屈背过身去。
白孟禾并不恼怒,反倒笑了笑,话题一转:“希言道长何时来的深县?不如我们先去看看周举人的儿子,怎么样?”
“日夜兼程,今早才赶到。还是白道长想得周到,听说那孩子丢了魂,若能救回他,我就算还了人情,不插手你们查案了,省得崔师兄看我碍眼。”李潜似乎心情不错,递给崔煜一个眼神,清澈无辜,俊美的脸杀伤力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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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受流言影响,街上行人不多,皆行色匆匆,且十人中有五个以上着红袍,剩下几个裹红色幞头。
“怎么回事?今天好多人办喜事?”白孟禾好奇问道。
崔煜苦笑:“流言猛于虎。都说命案乃水猴子所为,水猴子又怕红色,故而……最近山里的茜草都让拔光了。”
宋世明不以为然道:“百姓愚昧,不信这些还能信谁?官府又解决不了。”然后收获好几个白眼。
白孟禾暗暗赞叹,这个小刺头,领导夹菜他转桌,真是充满奋斗精神,百折不挠啊。
周举人府邸离县衙不远,高门大院,富丽堂皇,比起她之前见过的王员外府邸有过之而无不及,引得白孟禾腹诽,这些人都不怕逾制吗?
崔煜上前轻叩兽首铜环,朱红色大门开了条缝,一个清秀小厮探出头,上下打量他几眼,“崔县令?您等等。”
哐当一声大门紧闭。
李潜看热闹似的对崔煜笑笑:“师兄,你在深县威信不行?小小门房都敢藐视县太爷,不把他押回衙门打几十棍?”
崔煜咬牙切齿道:“区区小事,不劳师弟费心。我也不像您,金尊玉贵,瞧都不能给人瞧。”
片刻后,周府侧门敞开,那小厮出来相迎,颔首弓腰,“几位都是随崔县令来的?”
几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宋世明跳出来破口大骂:“狗奴才,睁大你的狗眼!让谁走侧门呢?”
“各位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去请老爷。”那小厮也是个人精,看他们衣着锦绣,气势惊人,忙不迭又去通传。
“老爷!”小厮忙慌慌跑进中堂。
周举人身量不高,面貌端正,气质沉稳,略略发福,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富家翁。他存心想晾晾年轻县令,正坐在中堂品茶,袅袅茶雾背后的脸阴沉沉。
“崔县令不是一人前来,他还带了几个道士,其中一位通身富贵,不像道士,倒像个皇子皇孙。”
周举人猛地起身,茶盏跌落,心突突直跳。不会是六皇子到了吧?他来信说的日子还有几天,怎么这么早?六皇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得罪了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个混账东西,连门都看不好吗?给我传府医!自己下去领罚!”周举人捋须凝思片刻,喝骂道。
门外几人等了半天,白孟禾是个慢性子,都有些不耐烦了。宋世明踱来踱去,脸色一恼,拔出佩剑,就要去砍周府大门。
突然大门洞开,宋世明的剑差点砍到周举人脸上,堪堪收住。来人头戴黛色抹额,脖子左侧贴一帖膏药,面色蜡黄,叫刚刚那么一吓,更添几分苍白,一副病殃殃要死的样子。
“六皇子恕罪,老朽抱病多日,府中事情都交由下人办,怠慢贵客,实在该死。”周举人说罢伸手一招,门房小厮被捆着送了出来,鼻青脸肿,两颊高高鼓起,显而易见吃了不少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