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要净手去迎,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道长,昨夜崔县令为此事熬了一宿,这会儿正补觉,您改日再来吧。”
“改日?你不知道这位是……”
“住嘴!我们只是想看看尸体,这也不行吗?深县好大的规矩。”
门吱呀一响,走进来三个道士,后面跟着一个年轻捕快。
为首的道士宽肩长腿,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棱角分明,本该是一张英俊硬朗的脸,偏生眼角一颗浅色泪痣,菱角嘴花瓣一样光洁饱满,好似笔直参天的松柏上攀着一丛兰花,英挺又柔美。明明和旁人着一样款式的道袍,他的用银丝绣着祥云暗纹,配一顶洁白莹润的玉冠,细长手指上戴着两个翠玉扳指,走动间露出的鞋尖甚至镶嵌红色玛瑙,通身写满一个“贵”字。
他身后的道士,一位长相清秀,斜眼看人,莫名透着股狗腿气息;另一位肩背挺拔,目视前方,背后一柄巨剑,拿布条裹得严严实实。
年轻捕快挤到前面,对石捕头告罪:“这几位是周举人请来的,周举人一定要他们参与查案。”
石捕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为首道士,将心中不满压下,微笑道:“三位道长怎么称呼?”
“李潜。”那人轻飘飘甩出两个字,从头到尾没看石捕头,只盯着白孟禾看。
涂山青向前一步,挡住他视线。
石捕头心中一惊,李是国姓,听说当今圣上有位最受宠爱的六皇子灵根非凡,入了上清观修仙,莫非……
清秀道士见几人没反应,忍不住呵道:“大胆刁民!六皇子在此,为何不行礼?”
这一声唬得年轻捕快和许仵作直接跪下,石捕头腿软,差点趴下,让涂山青架住了。
六皇子本人倒微微一笑,显得平易近人:“我已是修道之人,俗世身份不必计较。诸位称我道号希言即可。”说罢,还亲手把跪倒的二人扶起来。
白孟禾虽有点好奇,注意力却在后面那个道士身上。他一张方阔脸,浓眉高鼻,正是在无终县与涂山青相斗的剑修章之岚。
涂山青面带防备,“后面这两位是?”
清秀道士正欲开口,章之岚抢先拱手道:“鄙人章之岚,这位是我师弟宋世明。上回与二位在盘山相遇,多有得罪。”
“二位与章师侄早已相识?”
“不过巧遇罢了。”涂山青见章之岚坦坦荡荡,不欲与之纠缠,“也算不打不相识。”
说话间,六皇子已掀开桌上白布。路过白孟禾时还特意对她暧昧一笑,引得她一阵莫名其妙。
许仵作将情况重新介绍一遍,李潜仔细听着,面无表情,亦不插话。只听到齿痕二字时眉毛轻挑,旋即压了下来。
“小师叔,这尸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依我看,咱们直接杀去青塘湖,把作乱的妖怪诛杀不就得了。”清秀道士似乎不喜欢敛房,瓮声瓮气的。
李潜冷冷呵斥:“宋世明,你要是受不了就出去,别在这废话。章师侄,你来。”
宋世明面上闪过一丝瑟缩,低头不语,默默退到角落。
章之岚不卑不亢向前迈一步,先捻一只香敬上,随后道一声得罪,将一张符箓贴在尸体面部,凝神看香。那香燃得笔直,毫无变化。
“残魂都没了,不知是何种妖物所为。”章之岚见对面几人一脸疑惑,为其解释,“这是聚魂符,人死十日内贴上,可召残魂。”
白孟禾心中疑惑更深,又是吃人魂魄的怪物?
“六皇子,何事劳动您亲自前来?”崔煜立于门外向李潜一拜。小小敛房站得太满,人进来无处下脚。
“崔师兄见外了。先生最近可好?”李潜回拜,脸上挂起温文尔雅的笑,“周举人与我有旧,来帮他算是还个人情。”
崔煜脸上仍有疲色,手中一卷案综攒得太紧,捏得皱巴巴,“人就是不经念叨,先生前几日还提起你,拿你的字帖给国子监新生临摹呢。周举人的儿子不过是小童吓丢了魂,喊一喊就回来了,何须劳动六皇子您大驾?”
李潜拿起腰间玉佩摩挲,脸上似笑非笑:“师兄这是不欢迎我?”
崔煜苦笑:“怎么会?当年你我同受王夫子教诲,我枉承一句师兄,这点小事都要你代劳,面子往哪儿搁?”
李潜忽然正色道:“术业有专攻,此事多半与妖物有关,我当道士的岂有视而不见之理?都是为了深县百姓,师兄不必多心。”
“六皇子教训的是。下官谨记。”
李潜撇崔煜一眼,面上浮现几分玩味:“师兄,你又来这招,说了别见外。这两位小道长又是何人?”
崔煜握着案综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一位是余青余道长,一位是白孟禾白道长。前几天有个村子水蛇作乱,是两位道长帮忙解决的。”
“哦?不知两位道长师从何门何派?”
白孟禾刚想回答,涂山青在她手心一按,“洛州余氏,一介散修。”
崔煜似乎不欲他们多说,给石捕头使了个眼色。石捕头清了清嗓子,望向李潜道:“诸位,我来说说具体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