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住嘴巴,无声地落下泪来。
做过CT和核磁检查,她的头部并无大碍,休养两天便可出院。临行前,蔡满心想要当面致谢,安琳带着她去了姐姐艾婉的店里。
披荣不在,艾婉解释说,他的摩友马克组织几人南下去丽贝岛,要过两日才回来。
蔡满心问:“听说,他也是中国人呢。”
艾婉温柔一笑:“是啊,所以两个孩子也都在学中文。”
她说的不多,但妹妹安琳是个开朗的性子。讲起姐姐和披荣多年前在曼谷医院相遇,一直照顾他。虽然也有其他富商追求姐姐,但她犹豫不决,后来还是找到披荣,对他表白。
安琳评价道:“这大概是我姐姐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情了。不过披荣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蔡满心点头微笑,看到柜台里摆着的合影,问:“是全家福么?我可以看一下吗?”
安琳帮她递过来。
终于,她看清了披荣的脸。
和脑海中混乱的光影并不相同,连眼神都有所差别。
她尝试着,目光只集中在他右侧的眉眼和额头,即使这部分,和脑海中那块拼图也大相径庭。
蔡满心不觉有些失望,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一切都不过是一天一夜,昏迷中的臆想罢了。
雨季的天空依然阴霾,飞机在跑道急速滑行,昂起头来,冲向笼罩天空的浓密云层。
蓄满水汽的云朵低矮蓬松,身处其中,觉得周围如云烟一般浩渺。
在漫长的白色浓雾中,人们不知自己身处何方,正如同无法分辨梦境和现实的差异。
云朵被风吹鼓,机翼也震颤摇摆。
但钢铁巨鸟不会被这小小的乱流阻碍,它昂扬奋进,向着云雾深处冲去。
起初透过身下丝丝缕缕的浮云,还能隐约看见无尽蓝色汪洋中,翠绿岛屿露出一角。
少顷它的影像便模糊起来。
蔡满心想起那日安琳夸耀的说,两个孩子现在晒得黑了,刚出生时才可爱呢。
据说新生儿通常会更像父亲,长大后特征反而不那么明显,这也是一种为了大自然为了确定父系亲缘的基因保护。
蔡满心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有科学依据,还是大家口口相传的玄学。
但当安琳拿出手机上两个孩子幼儿时期的照片时,她忍不住笑起来:“真的,是很漂亮的孩子呢。”
她曾经远赴异国,去寻找阮清梅,只为了确认是否有一个孩童延续了他的生命。
现在,都有答案了。
她笑着,要努力克制,不让眼泪流下来。
飞机终于冲破浓雾,凌驾于云层之上。上方依旧晴空万里,阳光耀眼。
而那个雷声轰鸣、大雨滂沱的绿色岛屿,隐藏在身下波涛般涌动的滚滚云海中,再也不见。
耳机中传来悠然随性的歌声:
“云只是白色的菌种
在你城外的岛屿满布
你生生死死的阳光下的阴柔
而云烟已过
岛屿依旧”
她想,也许以后,再也不会回到这座岛屿来。
最终啊,一切不过是风中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