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阙还保持着回身握她手的动作,脸半垂,在众人探究视线里露出个寡淡至极的笑脸来。
梁行谨饶有兴致看他们:“定北侯——”
他一字一顿地叫裴行阙,生怕那使者听不清一样,他扯着唇角:“我听闻,你与明成成婚日久,还没圆房,是怎么回事?”
他笑,毫不遮掩地指裴行阙:“你若真如人说的那样,哪里不好,如今就在宫中,可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到时候延误病机,落下什么大病根,耽误明成一辈子,可就不好了。”
他说着,指那使臣:“可巧呢,你舅舅也在,你也正好问问,看是否是你家中长辈们曾害过的病,这些东西,有家学遗传也说不准。”
这样的话,毫不避讳地当着人面讲出来,和市井里那些直白粗俗的话一样叫人作呕,梁和滟听得难捱,偏过头去,不看这群似笑非笑,眼神交汇,欲盖弥彰,想着些腌臜事的男人。
“谢太子关怀。”
裴行阙脸上不见什么恼怒的神色,他微微低头,似乎是看了看梁和滟的神色,确定无虞后,轻拍一下她腕,收回手,坐在位子上,不接后面的话,只静默无比坐在那里,任人奚落、调侃。
梁行谨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没后劲儿,怪没意思的,他也兴致已尽,捻着一粒佛珠:“使臣一定要见定北侯,是为什么?”
那使臣站起来:“一是听闻殿下新婚燕尔,陛下、皇后很上心,要我亲自来看一看,送上贺礼给殿下与皇子妃,再者,是……”
他话讲到一半,略停了下,笑道:“皇后娘娘近来多病,极为思念殿下——”
梁和滟已经偏过脸,看裴行阙,她看着他眼睛亮过一瞬,抬头看向那正说话的楚使,唇抿着,神色平常地看向他,按在膝上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梁行谨也看过来,唇角带点轻蔑的笑。
那使臣微微低头:“娘娘也晓得,殿下在周,事关两国邦交,不能轻易离开。因此,嘱咐我来看看殿下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到回去,画给她看。此外,娘娘还想要殿下一缕头发,几件旧衣,作为念想。”
“原来是要一缕头发,几件旧衣啊。”
裴行阙脸色一瞬黯淡。
他目光沉落下去,黑得折不出一丝光线,他低低重复一遍这话,连着笑了好几声,唇微微动了动,好几次扯着唇角要笑,又放平,适才还遮掩不住期待的脸上一片空白,似乎短暂地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眼前场面。
隔一瞬,他才如常抬头,又变成那个逆来顺受的楚国质子:“是我不孝,母后抱病,我不能尽孝床前,还要劳母后挂牵。”
梁行谨似笑非笑地摩挲着下颌,佛珠穿绕他指间,轻撞有声:“一缕头发么,这好办——拿剪子来,在这里铰了就成,使臣还能挑一挑,看具体要哪一缕。至于旧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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