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和滟从此和梁行谨哪哪儿都不对付,两个人针锋相对,见面就打架。梁行谨身份远高于她,身边跟一群人溜须拍马,她像牙尖齿利的小兽,虽然能制住她,也免不了叫她挠上两下,咬上几口,难受许多天。
梁行谨看着她,笑:“许久不见,你阿娘近来身体如何?”
“不劳殿下挂心,我阿娘一切都好。”
梁和滟手垂下去,抓着衣摆,狠狠绞着,脸上硬绷出一点笑。
梁行谨转着那檀香珠,打量她勉强收起一身刺的样子,身子微微前倾:“毕竟曾是我乳母,我出生时候,还饮过她乳汁的,不挂心问候,怎么行?不过明成你——倒是学乖不少。”
梁和滟只觉胸口闷着恶气,她唇紧抿到发白,袖下的手哆嗦着,半晌都讲不出什么应承的话来,满屋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听见那几个鸿胪寺的官员和几位内侍交头接耳讲了几句不知什么,然后这群人纷纷掩唇,讥诮轻笑一声。
若这笑声朝她,梁和滟绝不在意,但这些人中伤着的,是她阿娘。
她想得出,今日之后,这些事情、这些话该如何遍传京中,何况,对面还坐着楚国人。
是她颈后逆鳞。
她听见卫期轻轻的咳嗽声,抬眼看去,红衣玉带的少卿大人一手握着笏板,另一手抵在唇边,慢慢咳一声。
他抬头,看向她,几不可查地摇头。
像许多年前,他跟在她身后,拦阻她和这些人发生冲突时候一样。
只是,他从没真的拦住过她。
像此刻。
梁和滟看着梁行谨的笑脸,恼恨至极,舌尖抵着牙齿,抑制着即将脱口而出的恶言恶语:“殿下——”
话未讲完,她两边手腕都被人握住。
裴行阙转过身,探过身子,抓住她手腕,他手微凉,紧紧握住她的,示指微曲,轻敲她手腕:“县主。”
另一侧,广袖长桌遮掩,卫期手也伸出,隔着衣服,攥紧她手,在她视线掠过的时候,摇头,手指抵过唇,示意她噤声。
他偏头,扫过裴行阙在人前坦然握来的手,指节隔衣服扫过梁和滟手背,缓缓收回,从头到尾,仿佛都只是这事的旁观者。
梁和滟深吸一口气,从恼怒的情绪里回过神,她尽力和缓声调:“殿下关怀之意,我一定代为转达。”
她低下头,她极清瘦,弯下颈子的时候,椎骨抵着皮肉,显出囫囵的线条,仿佛是被生生挫平磨钝的尖刺与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