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布鲁斯难得过问了一下关于我的学业的事。其实在餐桌上提起这种话题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当着平时不太见面的两个哥哥。但我还是放平心态说了,告诉他我最近的状态都还不错,正在集中准备寒假前的那场演出。
阿尔弗雷德这时候问了一句,说这次的演出还有没有像上次一样有供家属观看的机会。迪克举双手说如果有的话这次他一定要腾出时间来,我有点抱歉的告诉他们,没有。
我说谎了,这次演出虽说是录像制,但贝里小姐已经明确地告诉过我们,她决定从各个系的同学们之中随机抽人来看我们的表演,坐满礼堂的那种。她还说寒假的时候会把最终的剪辑版发到我们的邮箱里,一人一份,但我不太好意思让布鲁斯他们看到,就好像小时候不愿意在大过年的时候被家长领着表演背诗的小孩。和我同校的提姆低着头笑而不语,我能从他含着深意的微笑中看出他其实什么都知道,直觉告诉我,说不定他还收到了邀请函。
待会儿我一定要问问他,我在心里想,不过还是要感谢他在餐桌上帮我保密。
晚餐后我在走廊上堵到了他,并不打算做又长又无用的铺垫,直接切入正题:“嗨,实话告诉我,你们系里来看演出的人是不是有你?”
“既然你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问?”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样子像一只狡猾但可爱的小狐狸,“你为什么介意这个?”
彼时布鲁斯他们都在楼下,大概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我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会紧张。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怕搞砸。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我反而就不会那么拘束了。”
“为什么?只是因为你不认识他们?”他就像是一本装满了问题的书。
“对,也因为他们不认识我。”我下意识伸出手抓住胸前的一缕头发,“反正……反正你别告诉布鲁斯,行吗?”公开处刑什么的太尴尬了。我一想到他、甚至是他们——你知道我在说谁们吧——会看到我在舞台上说不定还有点滑稽的表演,就觉得手脚蜷缩。
“但你明白,雪莉,”提姆纠正我,“以他和这所学校的关系,只要他想,就没有什么是他看不见的。你确实知道对吧?”
知道啊,我怎么不知道。
我低声说了一句:“……至少别告诉我。”
我得加倍努力练习了。
我又把《悲惨世界》的选段找出来看了好几遍,各种周年版本,观察演员们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看了五六遍之后我就不想再看了,想了半天又觉得没什么事可做,于是打开笔记本电脑,又重新看了一遍《十三号星期五》,最老的那一部。看到一半的时候我听到有人敲门,赶紧按了一下暂停键站起来,来的人是迪克。
“嗨!”我没想到会是他,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阿尔弗雷德,或者是提姆什么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不,没有。我只想找你谈谈,你现在有空吗?”
哦,家长谈话。我心想。但这比布鲁斯来要强得多,如果是布鲁斯的话,我的第一反应肯定又会是‘完蛋了死定了我犯事儿了’。
“当然有,请进——不好意思,我没有收拾过。”我错开身子让迪克走进来,请他坐在飘窗旁边的那张单人沙发上。
他不经意间瞟到了我的电脑屏幕:“哇哦,我没想到你会喜欢这个?”
“呃——没有,就是巧合。”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赶紧扑到飘窗那里“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刚刚我正坐在飘窗上看电影,起身的时候就随手把电脑摆在了我坐过的位置。按下暂停键的时候镜头刚好卡在一个狰狞的画面上,乍一看上去特别的怪。
我重新爬上飘窗,盘着腿坐下来面对他。这两天天气越来越冷了,家里已经开始点燃壁炉。我小时候就梦想着自己老了以后能住在一间有壁炉的房子里,大小无所谓,只要有就行,我就能天天坐在摇椅上,披着灰蓝色的开司米披肩,慢悠悠的织毛衣。
但我现在还没学会织毛衣。或许明年可以。
“所以——我们谈点儿什么?我已经准备好了,警探。”我半开玩笑的说。
迪克笑了一下,但眼里的笑意马上就消失了。
“那么我们言归正传,女士,”他顺着我的玩笑接口,“我听提米说你想在感恩节假期的时候去上海?”
“是的,明天就走。我订好票了,上午十点的飞机。”
迪克的样子突然担忧起来:“找个人送你,好吗?别自己一个人去,最近的哥谭又乱起来了,你看到新闻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希望你要在这种时候出门。”
“是,我看见了。”我点点头,阿卡姆,听说小丑越狱了。不过我个人对这些事情是真的不怎么感兴趣,只看了一眼就切过去了,“我觉得我一个人能行,我会坐公交车的。”
但迪克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坚持,我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在意这个。平时的新闻天天报道什么什么阿卡姆逃犯,今天毒藤女,明天稻草人,布鲁斯他们顶多会提醒我一下,如果我坚持要自己出门的话,他们也就会同意啊。
迪克给出的理由是:“这是你第一次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